半個月後,傅良從邊境低調返京,那是因為一封重要的信函,讓他決定隻身一人先行進京,將大隊人馬留在身後。

韁繩一打,胯下黑馬疾馳入城,他頭戴黑紗笠帽,馬蹄達達的照著信函上的地址來到一戶位於靜巷內的宅第。

他下了馬,舉手敲門,門立即開啟,開門的小廝一見摘下笠帽的傅良,立即躬身請人進門,一路引領他進廳堂。

傅錦淵與小曇快步走入廳堂,傅錦淵淡淡的說:“請坐,父親。”

傅良抿抿唇,逕自在黑檀太師椅坐下,傅錦淵也隨即在他對面坐下,看著小曇,“她就是我在信中所提的小曇。”

小曇連忙屈膝向傳良行禮,傅良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身簡單湖綠色裙服,明明極為平常,但添了沉靜氣質,容貌出塵如仙,讓人移不開目光,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雅花香。

廳堂的氣氛壓抑而低沉。

傅錦淵對這個親情淡薄的父親實在無話可說,他擅於打戰,擅於發號施令,也習慣別人的俯旨聽命,但對家人及後宅等事卻是生戶,才讓福儀郡主無法無天的在侯府興風作浪。

傅良的目光已落到兒子身上,有些時日未見,他看來更為沉穩內斂,身姿挺拔,漠然雙眸透著明顯的疏離,他卻是無能為力。

京城發生的事,他在返京途中皆收到相關訊息,其中,有妻子寫的,也有兩個兒子寫給他的,但傅錦淵讓暗衛交給他的那封厚厚的信函,讓他實在無法平息心中怒火,恨不得有翅膀飛回來,問個究竟。

小曇來回看著兩人,這樣的一對父子,實在令人無言。

傅良年約四十,有一雙目光爍爍的黑眸,相貌英朗,黝黑魁梧,一身黑藍緞子長袍,腰繫鑲玉腰帶,腳蹬黑皮靴,身形高大,身上有不怒而威的凜凜氣勢,臉上有抹徵戰沙場過的風霜,這位名震王朝的大將軍,看來不太好接近。

就小曇所知,他對房事及女人都沒太多念想,更甭提大半歲月都守著祈州,即使子嗣單薄,不少人勸說多添幾房姨娘,開枝散葉,但不重女色的他還是拒絕了。

之後,侯府兩老走了,侯府由福儀郡主當家,出了個紈絝兒子,三天兩頭就弄進來個女人,把自己院子搞得像小後宮,即使年已十七,想找個好人家的閨女當正室,卻是處處被拒絕,原因就是出在正妻未入門,庶出子女已有二位數以上。

小曇心思轉阿轉的,並不知道,傅良這趟回來述職,也決定為兩個兒子操辦人生大事。

她讓下人提了壺熱水,接過手後,擺上茶具,注水,一邊看茶葉在沸水裡轉著浮動,再覆上茶蓋,一面偷偷覷著像仇人對視卻不說話的父子。

她將茶蓋開啟,一陣濃鬱的茶香飄散在空氣中,她將茶倒在兩個茶盞,分別放在兩人面前,隨即退了出去,還順手將廳堂的門給關上。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門被開啟,傅良跟傅錦淵面色凝重的走出來。

小曇坐在不遠的亭臺,見到兩人,她也跟著起身。

傅良看著她,目光再落到兒子臉上,“你派個人到侯府,通知福儀我回京了。”

他點點頭,派人去通知,但要替父親準備馬車,傅良拒絕了,“我騎馬回去,你先別回去?”

傅錦淵明白點頭。

傅良似乎在整理思緒,面無表情的站立許久,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拍拍傅錦淵的肩膀,逕自上了馬背,策馬離去。

小曇走到傅錦淵的身邊,發現他神情嚴肅,昨?,他已告知她將跟他父親談什麼,所以她能理解傅良為什麼如此沉重。

“侯爺可有告訴你,他打算怎麼處理?”她問。

他搖搖頭,“但我可以感覺到他心中的痛。”

她主動擁抱他,她也能感受到他現在的痛。

他深吸一口氣,埋首在她發中,緊緊的擁抱她,算舊帳的感覺一點都不好,他發現他這一顆曾經因為父親而遍體鱗傷的心還是很在乎父親的,他心痛,他也心痛。

傅良策馬回到秦廣侯府,在翻身下了馬背後,他蒼涼的黑眸仰看“秦廣侯府”那幾個燙金大字的匾額,目光再往下,銅環大門左右有兩座威武石獅,已由何管事親自開啟,他面無表情的步上石階,跨過門坎,一些奴僕早已低眉斂目的行禮,卻不敢再多看這離家數月的主人一眼。

傅良抿唇大步走進富麗堂皇卻有些混亂的大廳,因是倉促得到侯爺要回來的訊息,主子輩的急急打扮穿衣,也沒來得及到門口去候著,這會兒見人都走進廳來了,頓時急成一團,鬧烘烘的。

福儀郡主恨恨的低喝一聲,才終於靜下來。

她已特別打扮過,滿頭珠翠,看來雍容華貴,傅錦淮也帶了妾室兒女好好的站著,齊齊的向傅良行禮。

福儀郡主忍著心裡的激動,笑靨如花的走近丈夫。

傅錦淮也笑著靠近,但他那些妾室倒是不敢靠過來,只讓一群孩子隨傅錦淮去親近那威風凜凜的爺爺。

傅良知道這些年紀大小不一的孫字輩都是次子所出,還皆是姨娘通房所出,他更不喜了,過去沒將這當一回事,沒想到就是因他縱容,才有那些讓他痛心疾首的事發生,他真是悔不當初,因而翻天火氣就湧了上來,“正室未進門,就先有一堆庶子女,你這像話嗎?”傅良表情沉的看著次子。

傅錦淮傻了,這事兒又不是今日才發生的,父親怎麼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