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細心

“白大夫人頭部也受過外傷？”衛明煊問。</br>“那倒沒有。”白二夫人搖了搖頭，嘆息道，“實在是近來變故太多，起初路途上大嫂還一直強撐著，等到了北關，心絃略一鬆緩，一下便撐不住了。”</br>別看白大夫人身子骨瘦弱，實則卻並不是個脆弱的人，一路上要不是她一直緊繃心絃，配合著如定海神針般的白老夫人行事，白家也無法這麼多人全須全尾地抵達北關。</br>只是她護住了其他人，卻沒護住自己一雙女兒。</br>丈夫、兒子戰死沙場，一雙女兒也在流放路上失去蹤影，若非還有大女兒留下來的孩子需要照顧，恐怕抵達北關的當日，白大夫人就要支撐不住，一病不起。</br>如今能保持這個樣子，已經是她在苦苦咬牙堅持著了。</br>比起大房，白家二房的境況要好上許多，雖同樣夫君戰死沙場，不過白二夫人膝下的兩個女兒，大的那個夫家有情有義，並未因為白家犯事就將白家女兒休棄回家，小的那個也一路有驚無險地跟在身邊。</br>另外妾室房氏，與房氏所出，被記在正房名下的兒子，也都安穩地跟著來到北關。</br>當然，這也僅僅是較大房而言。</br>時間倒回到兩三個月以前，誰又能夠想到，他們白家如今會落得這副地步？</br>“其實大嫂如今，我倒是沒那麼擔心了。”白二夫人看了一眼屋內。</br>先前白大夫人渾渾噩噩，神智不清，是因為夫君戰死，膝下幾個孩子也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整個人失去了求生的意志。</br>而如今白四姑娘被找回來，又是這樣一副樣子……</br>哪怕為了將女兒照顧好，白大夫人也會提起一口氣，強打起精神，恢復以往的堅強。</br>“只是阿芷這……”</br>“衛姑娘，你與我交個底，阿芷還有恢復的希望嗎？”</br>“自是有的。”衛雲嵐其實也不確定，但餘老大夫都沒有為白四姑娘的病症判死刑，她也沒必要往白家人頭上潑冷水。</br>如今這境況，讓她們活在期望之中，總比活在絕望中好。</br>“阿芷多狀態，其實已經較我們剛遇到她時好轉許多。她現在外傷已經癒合，頭部淤血也已經散去，剩下的就是心病了。”</br>“心病還需心藥醫……”</br>衛雲嵐意有所指，白二夫人眉頭緊擰，臉上愁容更甚。</br>她不是尚被矇在鼓裡的白大夫人，這心病與心藥指的是什麼，她十分清楚。</br>“此事婆母已在想辦法了，只是現在還沒有明薇的訊息傳回。”</br>明薇指的便是白家大姑娘。</br>算算時日，距離她被帶離丹雲城，已經過去小半月時間。</br>哪怕動作再慢，這麼久的時間，人也應當早就被送到了北蠻境內。</br>蠻人是遊牧民族，這時候想要在北蠻的茫茫草原上，找到她的下落，難度猶如登天。</br>不過好在現在朝廷已經開始徹查荒州之事，層層盤查下來，至少能搞清楚那些被送走的女子，多是被送去了北蠻哪個部族，到時也好縮小些尋找的範圍。</br>夜色漸漸深了。</br>白四姑娘中途醒來過一次，看到白大夫人坐在自己床邊，也沒有太大反應，乖巧地喝完湯藥以後，就又重新躺下，不一會兒憨憨入眠。</br>天色已晚，衛家人本就奔波一天，到了該歇息的時候。</br>白二夫人不好意思再多叨擾。</br>白大夫人卻不想離開女兒身前。</br>說話間，床上的白四姑娘醒了過來，白大夫人放柔聲音，面含期待地問，“阿芷，跟孃親回家好不好？”</br>白四姑娘茫然的眼神中，多出一絲惶恐，雙手環抱住膝蓋，往床角縮了縮。</br>見衛雲嵐走進屋中，嘴巴一癟，有些委屈地開口，“衛姐姐……”</br>衛雲嵐連忙安撫，“沒事的，沒有人帶你走，我讓凝霜進來陪你睡覺好不好？”</br>白四姑娘繃直的身體，肉眼可見重新放鬆下來，朝著衛雲嵐使勁點了點頭。</br>衛雲嵐將外面的凝霜和聽雪喊進屋中，隨後對著白大夫人與白二夫人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位，借一步說話。”</br>白大夫人這時還沉浸在女兒懼怕自己的樣子裡，傷痛不已。</br>衛雲嵐理解她的傷心，不過這卻也怪不得白四姑娘。</br>“阿芷她現在失去以前的記憶，認不得你們。於她而言，你們現在是陌生人，她害怕跟你媽回去也是情有可原。”</br>對於失去記憶的白四姑娘而言，白大夫人與白二夫人，遠不如這段時間朝夕相處的衛雲嵐等人親切。</br>衛雲嵐說：“目前這情況，她恐怕還不適宜回到家中。”</br>“我的意思是，不如讓她暫且留在我們這裡，等她多適應一段時日，你們再接她回去？”</br>“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你們了？”白二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道。</br>“沒什麼，我們都很喜歡阿芷。”衛雲嵐說的不是客氣話。</br>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自家人與白四姑娘早已相處得十分熟稔。對於這個命運多舛，卻勇敢堅強的姑娘，大家都心有疼惜。</br>別說只是小住一段時日，要是再住個一年半載，大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br>白二夫人向衛雲嵐連連道謝，隨後低聲勸道：“大嫂，就讓阿芷留下吧。我們先回去，等明兒個白日，我再陪你來看阿芷。”</br>哪怕再怎麼不捨，白大夫人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白二夫人走了。</br>院子再度恢復安靜。</br>秋末冬初，北地入夜後已經十分寒涼。</br>正是因此，哪怕北關城中並無宵禁，入夜後也甚少有人出門。</br>景平巷裡，家家戶戶的燈火陸續熄滅。</br>這時，幾道人影悄然翻進了衛家的院子。</br>在衛雲嵐房門上，輕輕敲了四下，敲擊聲三短一長。</br>“羽領隊。”</br>衛雲嵐裹緊棉袍，拉開房門。</br>門口站得果然是羽七、裴虎，以及另外兩個有些眼生，卻氣質與他們相似的面孔。</br>“衛姑娘，這是暗九和鄒雲。”</br>羽七為他們介紹，“暗九是閣中負責北關這一帶情報的人，鄒雲則是主子交代，專門負責您這一邊的，之後有什麼事，姑娘直接聯絡鄒雲即可。”</br>羽七口中的主子，自然就是如今已經離開荒州，南下的蕭先生。</br>衛雲嵐眨了眨眼，心中念道，這人……還怪細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