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何安心

哪怕心中再如何不安，馮老太太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時候露怯，眼皮一翻，對著衛雲嵐撇嘴：“老身好心送你家草藥，難道還送出錯來了？”</br>“錯倒沒有，只是這草藥聞著不大對勁，我們沒敢如老夫人所言，熬煮給孩子喝罷了。”</br>衛雲嵐將筐中的草藥抓出一把，遞給梁夫人身前的丫鬟，“你們可以聞聞，這上面是不是有一股淡淡的酸味？”</br>丫鬟接過草藥，嗅了一下以後點點頭，又將草藥交給了梁夫人。</br>“梁夫人可以喚來白老夫人身邊的劉嬤嬤問問，這兩種草藥分別名為苦仁草和銀麻葉，在民間祛痰止咳的土方子中常見。不過用處不大，也常被充作牲畜草料。”</br>說到這裡，衛雲嵐眉宇間也浮現出惱怒之色，“我昨日聞到這筐草藥有些發酸，只當馮老夫人疏忽，並未留心。今日瞧見梁家小少爺的遭遇，方才知道，馮老夫人哪裡是疏忽，分明是存了害命的心思！”</br>“衛小姐慎言。”馮大人面目嚴峻。</br>衛雲嵐卻越說越激動起來，“難道不是嗎？將沾了鴣鳩果汁液的草藥送給我們，難不成還有什麼好心？”</br>“若是真如馮老夫人所言，將這草藥熬成藥湯喝了，家中現在怕已經病倒一片。”</br>“再退一步講，這些草藥我們沒有熬煮，而是直接餵給家中牲畜。誰不知道我那小侄女兒才剛滿月，每日都要喝一碗羊乳？這苦仁草和銀麻葉要是真被我們餵給了母羊，我那小侄女現在哪還能有命在？”</br>高氏與程月娥一左一右來到衛雲嵐身邊，程月娥懷中還抱著睡著的小嘉容，滿臉後怕，如同看仇人般看向馮家人：“連剛滿月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們好歹毒的心思！”</br>高氏也板著臉，冷聲說：“我家先前不過因為你家孩子搶奪東西略施懲戒，本就是你家有錯在先，竟還報復於我們，真是豈有此理！”</br>爭執的雙方從梁、馮兩家，變成了馮、衛兩家，梁夫人則拈著幾根苦仁草與銀麻葉，不知在想些什麼。</br>衛雲嵐直言：“梁夫人，如今前往北關的路途還未過半，大家還要同行月餘，此事若不查個水落石出，這一路上如何能夠叫人安心？”</br>“那依衛小姐之見，此事應當如何查起？”梁夫人問道。</br>“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切事情只要做了便有跡可循。梁夫人大可順著那些馬、羊的草料查起。”查清這些，需要派人返回昨日落腳的客棧，這事其他家辦不到，卻難不倒梁家，不過是派幾名下人與差役一同返回，想來解官不介意為梁家行這個通融。</br>眼見梁夫人似乎已被衛雲嵐說動，馮大人嘆息一聲，滿面受到屈辱的憋悶，拱了拱手最後勸道：“梁夫人，此事蹊蹺，還望梁夫人就算派人查證，也莫聽信他人一面之詞，畢竟有時眼見也不一定為實！”</br>“馮大人管好自家人便是。至於本夫人如何行事，還用不到馮大人指教。”梁夫人臉色冷了下來，深深看了馮大人與衛雲嵐一眼，轉身便朝梁大人與解官那邊走去。</br>不出意料，梁大人已經說服解官，同意讓隊伍暫時在前面的清豐縣停留兩日。</br>而這兩日落下的百里路程，將平攤在之後的日子當中，每一日多行數里。</br>這對每日坐在馬車上的梁家人而言當然不算什麼，可對隊伍中其他人家，卻是一股不輕的負擔。</br>方才走到衛雲嵐身旁，向她打聽今日與馮家爭端的白四姑娘，忍不住小聲抱怨，“哎，也不知解官收了梁家多少好處，這一路淨向著他家說話了。”</br>“少說兩句。”</br>衛雲嵐輕輕拍了拍白四姑娘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既然覺得解官為他家大行方便，以後便不要招惹他家，也別捱得太近。”</br>白四姑娘有些驚訝：“衛姐姐，我祖母也是這麼說的。”</br>衛雲嵐並不意外，馮老太太是個拎不清的糊塗人，白老夫人卻是一位真正有智慧的長者。</br>有這樣一位長輩在家中作“定海神針”，白家的人心不會散，就算將來不能平反回京，日子也總歸過得不會差了。</br>為了避免顛簸到馬車上的梁家小少爺，前往清豐縣的路上，隊伍行進得格外緩慢。</br>衛雲嵐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馮大人一直試圖向梁大人搭話。</br>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梁大人對馮大人的態度，並不似梁夫人那般冷硬。</br>不過衛雲嵐已經不在意這些了，馮大人心機深沉，梁家人也未必是好糊弄的。馮梁兩家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離開隊伍調查這件事的人越多越好。</br>這樣一來，看管隊伍的人手減少，便無法及時注意他們的行跡。</br>等到隊伍中沒了他們衛家，只餘馮梁兩家，任憑馮大人再怎麼巧舌如簧，想將屎盆子往別處甩，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不會輕易磨滅，這一路只要他們與梁家還要一起行走，就一定會再發生爭執。</br>到了那時，他們能不能平安走到北關，都還兩說！</br>“前面就是清豐縣了，沒想到這座縣城還挺大的。”隊伍中不少人眼底透著興奮。</br>這一路他們都停歇在官道附近的客棧、腳店，還從未進過城池。</br>習慣了京裡的繁華熱鬧，過了這麼久枯燥的苦日子，再來到這樣的地方，就如脫水已久的魚兒又重新回到水裡，忍不住激動。</br>只是，沒等靠近城門，眾人就聽解官說道：“今夜停在城外，原地休整兩日。後日辰時，再出發上路！”</br>說罷，解官便吩咐副手就近尋找一片合適落腳的位置。</br>而他自己則帶著四名差役，梁大人、梁夫人與梁家小少爺和幾名下人，徑直進了清豐縣。</br>“還以為今日能進城呢！”</br>“風餐露宿，還不如前兩日住在那些個鄉野客棧！”</br>再怎麼著，有床睡也總比睡地上強。</br>聽著隊伍中連連響起的抱怨聲，衛雲嵐反倒感到慶幸。</br>留在城外也沒什麼不好。</br>城裡房屋密集，人口眾多，而城外這樹林裡只有他們一支隊伍。</br>真要發生什麼，城外可比城內更容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