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汙穢之物

馮老太太身子微不可見地顫了顫。</br>兩腿一軟，順勢跌坐在地上，扯住小孫子的褲腳，“啪”地一巴掌拍打在屁股蛋上，“讓你淘氣，讓你拿別人家東西！”</br>“你大哥的手是怎麼斷的，你不記得了嗎？”</br>馮家小孫子被打得先是愣住，接連捱了幾巴掌以後，反應過來，“哇”地一下大哭出聲。</br>餘下的馮家孩子，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馮老太太。</br>阿奶今日莫不是鬼上身了！</br>不然怎麼捨得打平日最疼寵的小孫子？</br>還是為了搶別人家東西這種小事情……</br>本就亂作一團的河邊，馮老太太的叫罵，再伴上馮家小孫子的哭鬧，攪得人心浮氣躁。</br>就連軍差們停在河邊的馬匹，都不耐煩地蹬了蹬蹄子。</br>白老夫人見狀，約束著家人又往遠挪了些，坐到距離馮、梁兩家最遠的地方。</br>而剛被搶了一鍋羊乳粥的衛家這邊，原本守著鍋子的凝霜追了過來。</br>正要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鍋，就被梁夫人身旁的丫鬟跑過來攔下。</br>“凝霜姑娘，且慢，這口鍋可否先讓我們拿回去？”</br>梁夫人的丫鬟態度還算客氣，說著從袖裡掏出一枚銀元寶遞了過來，“這是夫人給你們家的補償，若是你們家中鍋碗不夠用，也可隨我過來挑上一口。”</br>凝霜回身去看衛雲嵐的臉色，見自家小姐點了頭，這才接過樑家丫鬟的銀元寶，“家中鍋碗暫且夠用，姑娘用完後再將鍋子還給我們便是。”</br>“多謝凝霜姑娘與衛大小姐體諒。”</br>梁夫人的丫鬟朝著衛家那邊欠了欠身，接著便從地上撿起那口原本盛著羊乳粥的鍋。</br>鍋中的粥雖然被馮老太太弄灑了大半，卻還留有一層淺淺的鍋底，若是倒在碗中，約莫能有兩小碗的量。</br>馮老太太教訓著孫子，從地上爬起身的時候嘴裡還在嘟嘟囔囔，身子也搖搖晃晃，眼瞅著就要撞上那端著鍋往回走的丫鬟。</br>就在這時，剛剛哄著小兒子躺好的梁夫人，帶著丫鬟與幾名身強體壯的家丁朝這邊走了過來。</br>那些家丁快步上前，阻攔在馮老太太身前，馮老太太還沒捱到那口鍋的邊，便一腦門撞上家丁硬邦邦的胸膛，拉著小孫兒又一屁蹲摔在了地上。</br>梁夫人在下人們的簇擁下走到馮老太太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聲道：“別以為裝瘋賣傻就能矇混過去，鈞兒若真出了事，我要你們全家老小都為本夫人的鈞兒陪葬！”</br>梁夫人一向高高在上，除了自家人外，輕易不與隊伍中其他人家搭話。</br>這還是她第一次對馮老太太開口，看著她滿面寒霜、目光淬毒的樣子，馮老太太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想要解釋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嗓子眼裡。</br>這時馮大人匆忙跑了過來，先是瞪了馮老太太與家中子侄們一眼，隨後轉過身低頭哈腰地對梁夫人說道：“家母年老糊塗，常縱著家中小輩胡鬧，但要說壞心肯定是沒有的，梁夫人您看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br>“有沒有誤會，等下自然知曉。”</br>梁夫人並不理會馮大人打圓場，心繫小兒子安危，這時她無暇聽馮家人狡辯，帶著下人們轉身就走。</br>馮老太太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馮大人緊緊抓住手臂，用眼神示意閉嘴。</br>梁家人走後，馮大人也急忙拽了馮老太太避到一旁，依稀能夠看出臉上帶著幾分怒意。</br>衛雲嵐悄然觀察著這家人的反應，見狀心下有些瞭然，這惡毒又愚蠢的事情，恐怕是馮老太太與馮三夫人等馮家女眷，瞞著馮大人做下的。</br>去請大夫的差役離開不到一個時辰，就騎馬趕了回來。</br>馬背上坐著的大夫，被顛得七暈八素，下地還沒站穩，就被拉到了平躺著的梁家小少爺身邊。</br>看著梁家小少爺那面色漲紅，喘不上氣的模樣，大夫面色瞬間一緊，把了脈搏，又扒開衣領看了身上的疹子以後，嚴肅道：“應當是飲食不當，誤食了毒物，好在食用的量不算大，不然未必能撐到現在！”</br>聽大夫親口說出小兒子或有性命之危，梁夫人身子打了個晃，急切問道：“那現在應當怎麼辦？”</br>大夫見他們這隊人雖被差役押解，卻氣勢非凡，也不敢懈怠，“我先為小少爺施以針灸，試試能否將腹中之物催吐出來，若能吐得出來，這危機也就去掉了大半！”</br>“還請您快快動手。”梁夫人急忙讓下人們在四周撐起圍擋，隔絕外人的視線，好讓大夫靜心施針。</br>這大夫只是附近鎮上醫館裡的坐堂大夫，卻也有幾分看家本事。</br>片刻後只聽圍布中傳出陣陣乾嘔的聲音。</br>梁家小少爺將這半日吃下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原本急促的呼吸，終於開始舒緩了些許，但身上的滾燙與紅疹並未消退半分。</br>大夫凝眉說道：“還是得先知道小少爺誤食的是何毒物，才好對症下藥。”</br>“將鈞兒今日吃過的東西都與大夫報上一遍。若有多餘，也拿過來給大夫看看。”梁夫人吩咐。</br>專門伺候梁家小少爺的兩名丫鬟，急忙端上一樣樣吃食。</br>別看是在流放路上，梁家小少爺這半日吃進嘴的東西還真不少。</br>先是一碗加了白糖的牛乳，配上用雞蛋和了白麵攤的烙餅，再是幾塊綠豆酥，和清甜可口的荷葉茶，方才一個多時辰前，還用了兩碗羊乳酥酪並一條烤雞腿。</br>除了羊乳酥酪沒有剩餘，餘下的吃食丫鬟們都拿過來給大夫一一看了，並未發現有什麼問題。</br>思及方才馮家人的舉動，梁夫人指著那桶剩下的羊乳，“您再仔細看看，可是這羊乳的問題？”</br>大夫剛想搖頭，就聞到一旁陣陣臭味若隱若現，並不是剛才嘔吐物的味道，而是另外一種汙穢之物。</br>哪怕圍布中點點燃了香薰，也壓不住這股氣味。</br>方才還一籌莫展的大夫，忽然腦海中靈光一現，急忙向方才端來吃食的丫鬟們問道：“這產奶的母羊，今日可有什麼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