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嫌命長

董恩博的臉色不自然了一瞬，很快恢復如常，眉宇間略帶幾分苦惱地解釋說：“本是要去的，不過與我一道的佟管事剛巧吃壞了東西，洩瀉不止，要在府城養上幾日才好出發，我這才得空私下轉轉，看能不能為家中在興州促成幾筆買賣……哎，也好在青州那批貨要的不急，不然怕是會誤了事。”</br>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落在董掌櫃耳朵裡卻覺格外牽強。</br>董恩博故作自然，嘆了口氣後，關心道：“二叔又怎會在此，您這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就見您一個人，您身邊的問竹和問墨呢？”</br>問竹和問墨，都是打小兒就在董掌櫃身邊伺候的下人，後面又被董掌櫃培養著經手過一些買賣，不單是下人，更是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可惜兩人一個已經嚥了氣，另一個只剩最後一口氣吊著。</br>想起二人，董掌櫃便是一陣心痛，恨毒了下手害自己的人。</br>因著懷疑董恩博就是那下手之人，他不願說得太多，只敷衍著回應了一句“路上出事”，便離開客棧，先去醫館和找那做白事的，安置車上的兩人、三具屍體。</br>董恩博就住在衛家人落腳的這間客棧。</br>方才客棧門前，董掌櫃與董恩博那番對話，也落入他們耳中。</br>叔侄倆話中的機鋒不難聽出，不過這些卻與衛家人沒有關係，路途偶遇施以援手救人一命，只是善舉。可再摻合其他，那可就是多管閒事了！</br>衛家人行事一向有著分寸，跟著他們一路的天樞閣眾人，更不是愛插手閒事的性子。</br>一眾人並未再想董掌櫃的事，卸了馬車上的東西，便趕緊進客棧安置下來。</br>僅僅一層樓之隔，客房裡，董恩博向身旁的小廝詢問，“打聽清楚了，他們當真是從那天罰之地出來的？”</br>“是的，公子，二爺就是跟著他們家一起出來的。”</br>“行了，你出去吧。”董恩博眉頭微凝，把玩著手裡的紙包，嘴角噙著一抹冷酷無情的笑，“嘖，還真是命大啊。”</br>傍晚，董掌櫃將馬車上的屍體安置好後，就帶著餘下那兩名夥計回了客棧。</br>兩人現在都已經醒了過來，不過身體虛弱，還要在床上多躺幾日。</br>董掌櫃不準備趕路離開，一連向家中去了幾封書信，說明路上遭遇的事情後，便開始著手調查。</br>衛家人沒再多問董掌櫃的家事，可哪曾想，他們不找事，事卻偏偏來找他們。</br>凝霜聽雪端著剛做好的晚膳進入屋中。</br>“小姐，這幾道菜都是桂香和王嬤嬤借了客棧廚房做的，剛出鍋，還熱騰著，您快試試。”路途上，難得吃頓好的，聽雪話音裡都透著輕快。</br>衛雲嵐也被帶動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指指桌對面擺著的圓凳，“你們坐下來一起吃。”</br>一路共患難，幾人早就不是尋常的主僕之情，聽雪凝霜也沒扭捏，擺好菜便直接在桌旁落了座。</br>菜色確實不錯。</br>色澤油亮的豉汁雞，香氣四溢的酒蒸羊，還有煨木耳和糟黃芽兩道素菜。</br>香得連趴在床邊的黑雲，都睜開眼湊了過來。</br>“我給你挑一碗羊肉，雞肉出來。”衛雲嵐說著正要動筷，就見黑雲驀地睜大眼，抬起兩條前腿扒上桌，用力一推，直接將整張桌給掀翻了。</br>“汪，汪汪！”</br>菜湯撒了一地，黑雲對著那些散落地上的菜餚齜牙叫著，一臉兇相。</br>凝霜、聽雪都被嚇了一跳。</br>“黑雲，你這是做什麼呀？”</br>“好不容易做好的菜呢，可惜了……”</br>二人也不敢責怪黑雲，只是低聲惋惜。</br>衛雲嵐卻在怔愣了一瞬後，神情忽地緊張起來，推開門向外跑，邊跑邊急聲吩咐，“飯菜有問題！快，你們分頭去找明煊和其他人，讓大家都別動今天的晚膳！”</br>說著她已經跑出屋子，用力推開隔壁房門。</br>衛茂林與高氏，還有程月娥和小嘉言正準備用膳，高氏剛幫嘉言夾了一塊豉汁雞，嘉言道了聲“謝謝祖母”，便準備送入口中。</br>衛雲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脫口喊道：“別吃！”</br>嘉言拿筷子的手一哆嗦，一塊雞肉順勢落在桌面上。</br>高氏連忙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br>見除了那一筷子雞肉外，幾人都還沒開動，衛雲嵐略微鬆了口氣，“飯菜可能有毒，黑雲問出來了。”</br>“什麼？”高氏與衛茂林俱是一驚。</br>這一路遇到的兇險不少，可被人往飯菜裡下毒還真是頭一遭。</br>誰要害他們？</br>“衛姑娘。”齊詡與馮平幾人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br>“蕭先生，快快請進。”衛雲嵐將路讓開。</br>天樞閣幾人走進屋中，緊接著衛明煊也帶著王貴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br>他們與王嬤嬤、劉銓等人一同用膳，正準備開動，就被聽雪喊住了，只有董大往嘴裡塞了一塊羊肉，這會兒正在下面催吐。</br>天樞閣的人，倒沒和衛家人用一樣的晚膳，不過聽雪凝霜剛才跑下去喊人的動靜不小，他們也都得知了事情。</br>“我已命人去查，有誰接觸過這些菜餚。稍等片刻，很快就會有結果了。”說這話的時候，齊詡沒有絲毫遲疑，顯然對屬下的能力極其信任。</br>果然，只片刻。</br>便有兩名天樞閣護衛，押著董恩博與他身旁的小廝過來。</br>“我們去查的時候，他們兩個正揣了東西準備往外跑。”提著董恩博的那個護衛，伸手往他領口裡掏了掏，掏出一個紙包，遞到衛雲嵐等人眼前，“他們往菜裡下的就是這東西。”</br>“你們做什麼！”</br>“我都不認識你們，說什麼往菜裡下東西？”</br>“我就住這客棧，自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用得著逃跑嗎？你們別胡亂冤枉人，快把我們放了！”</br>他的話，衛雲嵐等人自然一個字都不信。</br>開啟桌上那個紙包，裡面是研磨得極細的粉末。</br>“說，這是什麼？”</br>“我哪知道！”</br>倒是嘴硬。</br>可在天樞閣的人面前撒謊，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