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驚駭

北關與京城相隔三千里，按照朝廷規定，押送衛、梁、馮三家的隊伍，須在兩個月內抵達。</br>衛家雖脫離了隊伍，卻不好超出這個期限。不然就算有那封陳情信說明情況，依照孝明帝的性子，八成也不會放過他們。</br>如今日子已過去小半，僅剩下不到一個半月時間。由於繞行遂州與崇州、廉州交界，他們距離北關的路途更加遙遠。</br>不過好在脫離了大部隊以後，他們不需要再靠雙腳走路。</br>如若全力趕路，每一日至少能行出百多里來，比之前在流放隊伍中的日行五十里要快上許多。</br>“近日災禍頻發，北蠻又對大雍虎視眈眈，北地也未必太平。等找回明煊，我們便要快些加緊趕路了。”</br>衛茂林放下堪輿圖，憂心忡忡地看向車外越來越近的山林。</br>換作昨日離開的時候，可想不到，他們又會主動回到這片有狼群出沒的地方。</br>高氏有些擔心地問，“嵐兒，當真沒問題嗎？”</br>“沒問題，有小黑在，那些狼傷不到我們。”</br>衛雲嵐心裡其實也沒有萬分把握，不過這一趟非走不可，沒必要再讓爹孃為此憂心，“等到天黑後，我就和羽領隊他們上山，這邊會留下六個人來保護你們。”</br>“娘，您放心，我只是給他們引路，不會和礦山裡的人對上，沒有危險的。”</br>“哎。”高氏哪能真的放心？</br>她只恨自己同樣流有天師府的血脈，卻沒有繼承祖父高天師的本領，不然哪需要女兒出頭？</br>這份危險，應該由她這個當孃的擔著才對！</br>茂密的樹木遮蔽著傍晚昏黃的日光。</br>衛家一行人悄然進入林間，沿著白日裡羽七與裴虎探好的路徑，來到位於山腳下，一處被樹叢遮擋住的洞穴。</br>剛將馬匹藏好，便聽林子裡傳來幾聲響動。</br>衛家人緊張起來。</br>兩道矯捷的身影從樹叢中竄出，卻不是狼，而是兩頭小鹿。</br>和昨夜遇到狼群前見到的那一頭很像。</br>衛雲嵐離開洞口，向前走了幾步，原本準備逃跑的小鹿慢下腳步，朝她這邊側頭看了過來，像是並不怕她一般。</br>衛雲嵐又向前靠近幾步，那兩頭小鹿非但不躲，反而還好奇似的也向她湊近。</br>見到它們這副樣子，衛雲嵐心頭恍然生出幾分“果然如此”的感覺。</br>她早該發現這份不同尋常。</br>從最初離開京城時，在她手底下格外乖順聽話的騾子，到後來流放路上遇到的兔子，松鼠，還有天樞閣馴養的那些鷹隼……</br>她早該發現，這些鳥獸對待她的態度，與對待其他人不同。</br>莫非這就是母親所說，遺傳自曾外祖父的天生親近鳥獸的能力？</br>也不知這能力究竟是源於血脈，還是源於空間，又或者是源於那頭從空間裡出來的黑犬？</br>正在心頭思索之際，身旁傳來踩在樹葉上，“莎莎”的腳步聲。</br>衛雲嵐側頭看去，是黑犬走到了自己身旁。</br>原本還停留在不遠處的鹿兒，見到黑犬靠近，立馬撒開腿驚慌地跑遠。</br>衛雲嵐見狀，立馬將方才心中最後一個猜測抹去。</br>伸手摸了摸黑犬油光滑亮的腦袋，她感嘆道，“小黑，要是你會說話就好了，至少你在空間裡待的時間比我久，應當比我知曉的多吧？”</br>回應衛雲嵐的，是黑犬喉嚨中發出的“嗚嚕”一聲。</br>緊接著，它便在衛雲嵐眼前，不斷做起刨土的動作。</br>“什麼意思，這下面埋著東西嗎？”衛雲嵐輕聲問。</br>黑犬停下動作，隔了片刻，又繼續重複先前刨土的樣子，卻沒有真正刨開面前這片黃土。</br>衛雲嵐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讓我在空間裡刨土？”</br>黑犬的動作驟然停下。</br>衛雲嵐感覺自己這回可能是猜測對了。</br>回到洞穴裡面，便靠在石壁上閉起雙眼，意識沉入空間。</br>可是空間這麼大，該從哪裡挖起才好呢……</br>忽然，她想到黑犬先前躺著的位置。</br>既然沒有更好的想法，那就先從那個地方開始挖起吧！</br>空間裡沒有鐵鍬、鐵鏟一類的東西，衛雲嵐嘗試用意識挪動泥土，也沒有成功。最後她從打劫侯府廚房的廚具當中，找出一把鍋鏟，對準先前白霧環繞的地帶，一鏟子挖了下去。</br>還真戳到一塊硬物。</br>衛雲嵐眼前一亮，難道空間的秘密就要揭曉？</br>可下一瞬，那塊小巧的硬物被挖了出來，竟是一塊刻著“黑雲”二字的小牌子。</br>衛雲嵐悄悄將東西從空間裡取出來，攤開手心仔細瞧了瞧。</br>牌子上除了這兩個字外，似乎沒有任何別的奇異之處。</br>“黑雲……”</br>衛雲嵐喃喃唸叨了一聲。</br>趴在身前的黑犬，忽然坐了起來，發出響亮的一聲，“汪！”</br>“小黑？”</br>“……”</br>“黑雲？”衛雲嵐看著黑犬。</br>回應她的又是兩聲響亮的，“汪汪！”</br>得，這下衛雲嵐總算搞明白了。</br>原來這牌子上刻著的，是黑犬的名字！</br>多半是不滿那一聲頗顯隨意的“小黑”，它才要特意提醒她要將這塊牌子給挖出來。</br>…</br>夜色深邃。</br>自從昨夜黑犬離開，衛明煊就開始留心起礦場裡的情況。</br>如今他們所在的這處地方，共有近四百人做工，聽工頭的意思，這裡還不是唯一一處採礦的地方。</br>每一日，他們這些被抓來的人只能休息三個時辰，餘下的時間都要在礦洞中度過。如若累病、累死，統統直接丟去喂狼。</br>而那些被日以繼夜開採出來的礦石，清點完重量後，會統一堆放在一個固定的地方。</br>衛明煊注意過，那些堆好的礦石，一般會在丑時前後被人運走。</br>他將這些觀察到的情況記下，等待下一次與大姐聯絡上時，好將訊息告訴他們。</br>看看月色，現在應該就快到丑時了。</br>“貴子，如果有人來，你就說我去茅房還沒回來。”衛明煊從草棚出來，在往茅房走的路上改變了路線，躲到礦石堆附近一片草垛後面。</br>不多時，馬蹄聲與腳步聲從山路上傳來，越來越近。</br>衛明煊小心翼翼地探頭偷看，為首那幾人中，有一人身形魁梧，面上長著絡腮鬍須，面貌與尋常人有很大區別。</br>愣了一瞬，衛明煊忽然面露驚駭。</br>這不是大雍人……</br>前來交接礦石的人裡，竟然有一名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