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餘老大夫

“穗禾，你去將那位老先生請過來。”衛雲嵐交代道。</br>程月娥正在旁邊給小嘉容餵羊乳糊糊，先前那頭羊沒了，這次在遂江又新買來一頭。</br>聽衛雲嵐這麼一說，視線不由也跟著看了過去。</br>那邊的老者頭髮糟亂，鬍鬚邋遢，衣服也破成了布條，佈滿褶子的臉龐看上去煞是陌生，“那是何人？”</br>衛雲嵐這才想起，那日大嫂燒糊塗了，老者來的時候她正睡著。</br>“原來是那日為我瞧病的大夫。”程月娥驚訝道：“沒想到這麼巧，在這又能遇上。”</br>可不是巧？</br>從涿州到遂州，別看名字相差不多，但之間的距離何止二三百里？</br>更別提還橫著一個嶽衡山脈，也不知這位老大夫是如何來的遂州……</br>說話間，穗禾已將老者請了過來。</br>過來的路上老者口中還在絮絮叨叨，“你們最好是真的有事，不然耽誤老夫領粥……”</br>說到一半，瞧見站在馬車旁邊的衛雲嵐與程月娥，瞪大眼睛震驚道：“咦，是你們呀？”</br>衛雲嵐淡笑著點了點頭，“老先生，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裡能遇上您。”</br>“倒也沒有多久。”老者低聲嘀咕了一句。</br>說話間肚子響起一陣“咕嚕”，比他嘀咕的聲音還要大了幾分，他不由面上一熱，尷尬地捂了捂肚子。</br>“凝霜，端一碗粥來。”</br>衛雲嵐神色沒有任何異樣，“老先生，正巧家中方才熬的粥還剩一些，您若不嫌棄的話先喝一碗？”</br>“不嫌不嫌。”聞著近在咫尺的米香，老者更覺腹中飢餓難忍，忙不迭接過粥碗，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br>這一碗是實打實的米粥，可不是城門施粥那些米湯。</br>一碗下肚，餓得心慌的感覺終於好了不少。</br>正準備將碗放下，一勺熱騰騰的米粥又舀了進來。</br>顧不上開口說話，老者繼續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br>這一碗喝完，總算覺得渾身舒坦了起來，不由滿足地長舒一口氣，朝面前衛雲嵐與程月娥感激道：“多謝小姐與這位夫人。”</br>“一飯之恩，當以救命。可惜老夫身上的藥箱與銀錢都被人搶了，實在沒什麼可報答二位的。不然老夫將那外傷藥膏的配方寫給二位？”</br>“那倒不用，老先生客氣了。”那外傷藥膏確實好用，這一路衛雲嵐大腿擦傷後用的，還有衛茂林脖子上抹的，都是當初老者送的外傷藥膏。</br>不過衛雲嵐還幹不出這種挾恩圖報，奪人秘方的事，更何況她所圖，也不僅僅是一張藥方。</br>“不知老先生為何會在此處？”</br>“哎！”老者未語先嘆，“老夫真是倒了大黴！”</br>原來前些日子，流放隊伍離開以後，村裡一位在外面當鏢師的後生就找上他，說涵州那邊有位富商老爺家中獨子生了怪病，那富商重金從各地聘請大夫醫治，不管能不能醫好，只要有真本事，不但全包往來路費，還會額外給五十兩銀子紅封。</br>若是真能醫好，便可得千兩謝銀，和一座涵州府城三進院子的地契。</br>講到這裡，老者顫顫巍巍地從懷中取出一張薄紙。</br>衛雲嵐與程月娥，還有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高氏，同時面露驚色，“您把那富商獨子醫好了？”</br>要不哪來的地契。</br>老者點頭，臉上卻不見半分喜色，“哎，老夫就不該起這貪心。”</br>你說好端端的，他非跑去涵州作甚？</br>踏踏實實待在村子裡不好嗎？</br>“可別提了，前腳老夫剛把那富商獨子醫好，得了千兩謝銀與這張地契，後腳涵州就遭了大災，整個府城都塌了！”</br>老者抖了抖手上的地契，“就這院子，整個都埋進了地下。”</br>“不過那時候老夫手上還有銀子，本想趕緊返回涿州，結果……”</br>“一千兩銀子被搶了？”小嘉言眨巴著大眼睛，他還記得一開始這位老爺爺就說過，他的藥箱和銀子都被人搶走了！</br>“那倒不是。”比被難民搶更慘一點，“老夫那一千兩謝銀，被帶老夫過去那位同村後生偷走了！”</br>至於藥箱和身上的碎銀，還是後來一路往東逃難時，才被遇上的難民搶走的。</br>這麼多人圍著聽自己講話，老者的話匣子算是開啟了，</br>“那後生的爹是村長，伯父還在縣衙當差，老夫就算回去聲討怕是也討不了好，早知如此老夫當初就不該隨他去這一趟涵州。”</br>“不，老夫就不該留在他們那村子行醫！”</br>聽老大夫那意思，應當是不打算再回涿州的村子了。</br>雖有些不厚道，但聽到這裡，衛雲嵐卻是眼前一亮。</br>發出邀請，“若是您暫時沒有旁的打算，不如與我們同路？”</br>“這一路糧食管夠，銀錢另算。等到地方以後您若想要離開，也都隨您。”</br>老者眼底流露些許意動，但還沒忘記問：“你們要去哪裡？”</br>“北關。”衛雲嵐如實回答，心裡卻覺著自己的打算八成是要落空。</br>正值秋日，北地寒涼，這時候大多人都不願再去北邊，更別提是邊關那麼遠的地方。</br>正當她以為老者就要開口拒絕的時候，卻聽耳邊響起乾脆的兩個字。</br>“成交！”</br>…</br>離開災地，繼續北行。</br>隊伍裡多出的這位老大夫姓餘，雖在鄉野行醫，卻比衛雲嵐在京中見過的一些名醫更有本事。</br>剛上路沒多久，困擾桂香多日的眩暈之症，就在他一手銀針之下醫好。</br>短短一日，衛茂林脖子上的傷痕淡了三分，嘉言的咳疾好轉許多，就連在野外臨時駐紮的營地四周，蚊蟲都少了許多！</br>看得跟著衛家北上的天樞閣護衛驚歎不已。</br>這裡已是遂、崇、廉三州交界間的荒林，屬於三不管地帶。無論去炭窯還是礦山，都只有不到百里。</br>夜幕降臨，羽七悄然來到衛雲嵐身邊，“這餘老大夫，看著可不像尋常村裡的赤腳大夫，衛姑娘可要找人查查？”</br>衛雲嵐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卻還是搖了搖頭，“罷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br>話音剛落，只聽寂靜的夜色中，林深處忽然響起野獸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