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紫微星落

衛雲嵐動作一頓，順著白四姑娘的視線看去，只見那兔子停在距離她一丈遠的地方，正抬著兩隻前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br>這兔子……好像真一點都不怕她？</br>衛雲嵐心頭泛起幾分莫名，沒等再細打量，身後飛來的石子便將野兔嚇跑。</br>衛明煊與王貴跑過來，“可惜，又沒抓到！”</br>“那就不抓了，你們來的正好，幫忙把這一片野菜挖了。”多出兩個人手，很快衛雲嵐手中的竹筐再次填滿。</br>這回她再分出一半送給白四姑娘，對方沒有推辭。</br>剩下的一半，衛雲嵐帶回自家，和先前那筐熬湯用剩下的並在一起，又藉著騾車的遮擋收了一小部分進入空間。</br>她總覺著原先貼在空間邊沿擺放的東西，好似往中間移動了少許。</br>當然，也有可能是她這兩日接連從裡面取出東西，多出來了一些空隙，這才給她造成這種錯覺。</br>“嵐兒，過來喝碗熱湯！”</br>聽到高氏呼喚，衛雲嵐將心底那絲異樣拋開，快步走了過去。</br>隊伍中午停歇的時間很短，過了日頭最毒的時候，解官便宣佈上路。</br>一路朝北行進，本該天氣越發涼爽，可偏偏這幾日又幹又曬，地面烤得像火爐般，走上沒多久，所有人便開始汗流浹背。</br>這時候衛雲嵐無比慶幸自己從老大夫那買了幾瓶外用藥膏，那藥膏涼颼颼的，抹在身上除了舒緩解乏以外，還有幾分神奇的解暑之效。</br>衛茂林和高氏都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衛雲嵐也自小沒離開過京城地界，不過她身邊的穗禾，早些年是隨家人從北邊逃難來的京城，她家原先就在緊鄰涼州西北方向的遂州。</br>“奴婢記得往年這個時候，都該收起夏衫換上小襖了，今年還真是反常。”</br>高氏聞言，也嘆息著說道：“這般年景，今年收成恐怕不好，也不知秋收之後會不會出亂子。”</br>衛雲嵐微感驚訝，還真叫母親給說中了！</br>她記得上輩子就是在不久後，因年景不好、賦稅增加，遂州、涵州等地開始出現大量流民。小弟在流放路上與家人走散，從此杳無音信，就是因為遇到了一股流民。</br>這輩子流放的路線沒有改變，不出意外，隊伍仍會遇到那股流民。</br>必須早做打算！</br>日頭西落，距離下一個能落腳的客棧，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br>瞥見不遠處有炊煙升起，解官派去兩名差役打探，不久後決定今夜就在前面的李王村落腳。</br>隊伍走到村口，一群手拿鋤頭的老農滿懷戒備。</br>等到解官將懷中的文書與差令拿給村長看後，這群村民才各自散開，只是時不時還往這邊打量一眼，眼底仍帶著警惕。</br>解官與差役們暫住在村長家，餘下人願意花些銀錢住進村民家中，還是直接露宿在村長家背後的荒地上，解官不管，只要不離開村口就行。</br>衛家花了二十銅板，借住進村尾一戶只剩寡母和三個半大孩子的人家。</br>這家院子不小，空屋也多，不難看出以前條件不錯。</br>“李嫂子說，村裡人一開始以為是招勞役的來了，才那麼戒備。”聽雪在廚房燒了幾鍋熱水，順便從這家的寡母口中打聽到不少事情。</br>李王村是由兩個大宗族合成，家家戶戶不是姓王就是姓李。李嫂子的男人姓李，是這村裡唯一的木匠，小叔也有一把子力氣，幹起農活一個頂倆，是以哪怕公婆早亡，她家在村中的條件也屬實不算差的。</br>只可惜去歲接連徵召了兩回勞役，她男人和小叔都被招走，家中孩子還小，所有活都落到她一個人頭上。不久後又傳回她男人身死的訊息，朝廷連撫卹銀子都沒發下來半點，這個家便這麼敗落下來。</br>“小姐，咱們在村口看，拿著鋤頭的都是些年紀大的老農，就是因為村中青壯大多都被徵召走了。”</br>“這不是瞎胡鬧嗎？”衛茂林黑臉拍著大腿，扯動脖子間的傷口，“嘶”地倒吸一口涼氣。</br>高氏將人在座位上按好，“你消停點，趕緊上了藥讓傷口養好，不然明日路上再捂著，回頭有得你受的！”</br>衛茂林身子不再動換，嘴裡卻仍說個不停。</br>“本就年景不好，再將青壯徵走，餘下這些田地又該由何人耕種？哎，聖上真是糊塗啊！”</br>高氏下意識朝門外看了眼，見院中只有自家人在，暗自鬆了口氣，卻還是沒好氣剜了一眼，“少說兩句吧，若不是你這張嘴鬧的，咱家又何至於此？”</br>嘴上這麼說，高氏倒也沒有真的責怪夫君的意思，讓聽雪從外面將門掩上後，輕輕嘆了口氣道：“皇上糊塗的事又何止這一兩件？當年先皇若是直接將皇位傳給皇孫就好了。”</br>這話可比衛茂林說的大膽得多，“夫人，你還說讓我少說兩句……”</br>“難道你心裡就不這麼想？”高氏反問一句，徹底將衛茂林堵得啞口無言。</br>高氏口中的“皇孫”，說的正是如今的太子。</br>先皇是位明君，在位四十餘載，先後退北蠻、平西涼，又向南面大力發展商貿，百姓富足安康，朝堂之上也一片清朗。太子自兩歲起，便由先皇親自教養，能文善武，幼學之年便能在朝堂上發表出不俗政見。</br>與之相比，當今聖上則顯得遜色許多。</br>若非先皇突然過世時，太子剛過總角之年，也輪不到當今坐上這張龍椅。</br>“當初祖父算出過，太子殿下乃紫微星降世，有太子殿下在，大雍朝可再延續百年昌盛。”</br>衛雲嵐知曉，自己的曾外祖父乃先皇時期鼎鼎有名的高天師。</br>只佔天、觀星，卻從不曾向推崇先皇求仙問道，幾次算出災禍，備受先皇信賴。先皇過世，當今繼位不久，曾外祖父也離世以後，天師府只剩下母親這個外嫁女，京中便再少有人提及。</br>衛雲嵐自小從母親口中聽了不少曾外祖父的事蹟，知曉他老人家是有大本事的。</br>只是他老人家怕是也不曾算出，那顆紫微星，竟會意外的早早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