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瓏跌坐在地上,玉無裳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看窗外月上樹梢模樣,這夜尚且還早,倒是什麼都還來得及。

此時既然已知程清歌的靈魂就在這座小鎮的祠堂裡,這事兒本來就好辦多了。但在幻境中所見,他的靈魂與血骨燈已然融為一體,而且吞食了人的鮮血,已然沾染上了邪氣。

接下來的難題,便是如何將這樣一個充滿了怨氣的靈魂從那樣妖邪的血骨燈中剝離開來,而且血骨燈還是由他母親的骨頭製成。

這件事的棘手程度好似比找不到他的靈魂更甚,原本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現在彷彿都變得複雜了。

玉無裳不由滿面愁容,正想找翠瓏商量一下對策,但只見她一言不發的站在床前,靜靜地注視著尚且酣睡的程明臻。

她看得實在太過入神專注了,就連程明臻在睡夢中囈語著翻了個身,她也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玉無裳有些摸不清她究竟做何想法,只好試探著叫道:“小翠,小翠?”

翠瓏頓時如夢初醒,轉過頭來看她,“怎麼了?何事?”

玉無裳小心翼翼的站到了床前阻隔在他們之間,緊盯著她的雙眸,輕聲問道:“你為何這般看著他?”

雖說翠瓏是她的鬼使,但若是鬼使發起瘋來,一時之間她這樣毫無靈力的人也是束手無策。而且眼下是在這樣百鬼聚集鬼氣森森的小鎮中,翠瓏在其中如魚得水,自然鬼力大盛。

而玉無裳則有些尷尬了,毫無靈力的凡人之身,平時制約鬼使自然不在話下,可眼下顯然有外敵在側虎視眈眈,她不能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再出什麼亂子。

翠瓏卻好似沒有發覺她要保護程明臻的樣子,只恍恍惚惚的晃了晃腦袋,低聲道:“我,我只是想看看他,看看他……”

究竟比我好在哪裡。

她從雲端到泥濘之中,也不過只是她父親的一念之差而已。

當年嬌生慣養寵大的小姐如今淪為無人供奉仇怨難解的女鬼,這個心結不是哭一場鬧一場就能解得開的。

玉無裳不由嘆了口氣,便默默的閃開了。

看來翠瓏是指望不上了,她只有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對策才是。

是而她在格櫃中翻出了紙筆,再咬破自己的手指頭將血滴進墨中,便開始坐在桌邊奮筆疾書了起來。

既然沒有靈力打不過,那就在身上多備些符篆以防萬一,那樣就算會打起來,應該也不會吃太大的虧。

那邊翠瓏還在死盯著程明臻,這邊玉無裳已然畫好一大摞了。

她正要招呼翠瓏也在袖中揣些等到危及關頭可用鬼火點燃放出去,但只聽床邊傳來一聲短暫的尖叫,嚇得她差點兒沒扔了筆。

在這樣黑的夜這麼多鬼魅雲集的地方,一言一行皆不可大意。但到底是天意難測,越是怕什麼便越要來什麼。

玉無裳隨手將桌上的那一摞符篆往袖中一揣,忙奔了過去,“怎麼了?!”

翠瓏捂著臉撲進了她的懷中,渾身瑟瑟發抖聲音都在打顫,“那、那不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