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盛十四年

。漫天飛舞的大雪,就這麼鋪天蓋地地襲來。

以手輕掀了那馬車的簾子,只見外頭銀裝素裹。這是金陵的陽春暮雪,是在揚州看不見的景色。

“待會知道該怎麼說了麼。”

“是,母妃。”

“是,母妃。”

早些年,父王被封了爵位,因黨派之爭被貶謫至江南,遠離京師。

明惠帝病重,由太子監國,朝中政局雲譎波詭。皇室貴族間紛爭不斷。而我們雖是皇孫貴胄,卻也是性命攸關。

父王性格老實憨厚,當今太子為人生性多疑,又是器小易盈之輩。若是登基稱帝,怕是以後再也沒我們的立足之地。

而今天下,能夠帶我們脫離此困境的便只有一人,當朝宰相紀霄閻。

馬車只行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母妃攙了我和哥哥下車,只見門口立著一年輕男子和一眾侍婢,那男子穿著玄色素衫,長相雖有幾分清秀,五官卻也平平無奇甚是普通。

“紀某見過三王爺,王妃,和兩位世子殿下。”

他的言語中倒是客氣,讓我多了幾分好感。如今我們名義上雖是皇族後裔,實際既不受寵,手上沒有實權,再加上被貶謫去了江南,朝中群臣多數也是不待見的。

“免禮吧。”

父王急急扶了他起,又眼色焦灼的問道

“紀管家,你家相爺可在。”

那男子,見我們這般一路風塵僕僕,好不狼狽的樣子,瞭然笑道“外面風雪大,莫凍壞了兩個小世子,王爺咱們移步說話。”

一陣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因是從江南連夜趕來,我也只穿了一件厚襖,“哈秋”打了一個哈欠。

皇兄見我這般,便用熱呼呼的手替我捂了捂。那管家便喚來一個婢子,拿了個襖子替我披上,一路領著我們進了相府,來到大堂。

坐下之後,那管家便躬身道“王爺,娘娘,實在不巧,今日下雪,我們家小姐非鬧著要出門,老爺和夫人便帶著她賞雪去了。這一時半會的也回不來,只能勞煩您先在這候著了。”

聽他這麼說,父王的臉上幾分尷尬,便道

“那就勞煩紀管家了,本王就在這候著。”

好大的架子!說到底,父王也是個名聲在外的王爺,就算是在不受寵,至少也要顧著皇室血統,給個幾分臉面。早早送了拜帖去的,如今又把我們隨意冷在這一旁,這紀霄閻也太過眼高與頂

“父王,這紀霄閻也太過狂妄,目無尊卑,我們走吧。不要求他。”

還未等我開口,皇兄便憤然的說

“我知道,是父王沒用,苦了你們。只是……眼下這天下局勢,你們的各位叔伯為這皇位早已鬥得你死我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四皇叔的死是我們的前車之鑒,父王本志不在朝堂,而今卻被逼得不能不做。只有這般才能護你們周全。”

他說完便咳嗽了幾聲、母妃頗有幾分心急,便拿著娟帕拍撫他的背柔聲安慰道

“王爺還是身子要緊,這事做不得急。臣妾雖與紀夫人是遠方姐妹,但自小也有幾分感情,論理恆兒和韞兒也要喊他一聲姨夫呢,總不會坐視不理。

堂中的八角銅爐裡面燃著寸縷存今的銀骨炭,零星散落的火光,冉冉上升的青煙沒有一絲灰塵汙垢,與平日的碳火不同,自是不會嗆人。反倒有一陣陣馥郁的清香,縈繞撲鼻而來。

我雖年紀尚小,卻也明白了幾分。當今世上,貴賤高低聽不得這天命,就算是皇子皇孫,真龍血脈,如今不也一樣像這個寒門布衣,低頭求全。

唯有權勢,才能主宰這天下,自古以來,有驚世之才的亂臣賊子,不也一樣翻雲覆雨顛覆了一個王朝盛世。

就這樣,我們在堂中等整整一個時辰。我覺得有些肚子餓,只微微掃了桌上的糕點一眼,手中卻沒了動作,眼下只得逼自己忍著。從小到大,我自是家裡最挑嘴的,只吃平日裡喜歡的。自是瞧不上這栗子糕。

皇兄見我這般就隨手撚了案上的糕點塞進我嘴裡。

“若是肚子餓了就吃點,哪來的怪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