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爬起來,白了墨修一眼,“你在這兒鬼鬼祟祟地幹嘛?”

墨修抖了抖小七弄皺的袍子,“你又在肖府外鬼鬼祟祟地幹嘛?”

小七悟到,“你是來救婉婉的?”

墨修道,“婉婉在這兒?”

“你見到肖遙了嗎?”

墨修搖搖頭。

小七道,“不急,肖遙很靠譜,會把婉婉送回去的。”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

墨修打量小七,“秦楚走了,你就一個人這樣到處亂跑?”

“你管我。你要帶我去哪?”

“回墨府。”

“我才不跟你回墨府,我要去找個客棧。”

“你一個姑娘半夜去客棧?不行。”

“那我要回馬苑找偃行。”

墨修倚在馬車壁上,幽幽道,“城門已經關了。”

“你不會開嗎?”

“你當臨淅城是我家的?”

“不是嗎?”

“就算開得了城門,大半夜的誰跟你去馬苑?再說鳳梧山的弟子就那麼合你心意?去了一個,又來一個?”看小七瞪著他,“要去也明天再說,你不敢跟我走,是怕我吃了你嗎?”

“誰怕你?”

墨修一笑,“不怕就好,明天天亮了就送你過去。”說罷閉上眼睛不再理小七。

轉眼車到墨府停下,墨修下了車,也不等人撐傘,拽了小七就走,進了自己常呆的書房,隨手摔上門。

“你這樣對我不冷不熱的要到什麼時候?”

“就沒熱過,不知不冷不熱是從何說起?”

墨修臉上冷冰冰地,拽了小七的胳膊走到案前,自己坐下,“你為了一個碧落,就和我賭氣到現在。”垂眸道,“你可知這是什麼。”

只見矮案上展著一幅長卷,白絹上用細線勾了山川河流,標明瞭城鎮村落,是張地圖。

“這是楚北鄔沅河,本是陳楚交界,只因為你一刀砍了蔡覃的腦袋,從此上曲城以北的楚國土地,就得姓趙了。任我如何拖延,賄賂遍了陳國那群貪官汙吏,也不過才延緩了這些天,這兩日,楚國將士就要南退到上曲。且不說楚國北境的天險已失,塢沅河邊土地肥沃,楚國百姓本來世代居於此處,安居樂業,因為如今劃入陳國,陳國捐稅沉重,勞役百姓,這一次不知多少人要背井離鄉跟著大軍南退,更有的整姓整宗舉族南遷,我雖已大開城門,上曲入城的道路,這些天還是被擠得車馬不過,哭聲震天。”

墨修抬起頭來看著小七,一字字道,“你逞匹夫之勇,報一家之仇,你真以為你留下來的爛攤子,我在趙邯面前跪一跪,就了事了麼?”

小七想起當日祁安城門外的慘狀,默然無語,雖然心中明白殺蔡覃,眼前的墨修就是推手,但整件事確實全是由自己而起,倒也沒有說錯。

墨修站起來走到小七身邊道,“我知道你恨蔡覃虐殺你家人,可他不過也是聽令行事,陳王趙邯這個人我打了多年交道,本來就是這樣,為人暴戾,不擇手段,他的野心倒是極大,如今得了大周,大周的大好河山轉眼已經被他糟蹋成人間煉獄,只怕今後小小的楚國也填不飽他的胃口,若是讓他得志,絕非天下之福。”

“你這是準備打陳國了?”

墨修看著小七,平靜地答,“是。以弱擊強,奮力一搏。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楚國變成今天的大周。”

小七看著他的眉眼,忽然覺得他不笑的時候,和秦楚竟有七八分相似,想起秦楚的話,“這是我的故鄉,我豈能眼睜睜看著它落入陳王這種人手裡。”

“你可有必勝的把握?”

墨修道,“沒有。”停了停,“但是趙邯這個人有個極大的缺點,就是誰都不信,大權獨攬,獨斷專行,他早忌憚蔡覃已久,蔡覃雖然會打仗,幫他拿下了很多地方,但你殺了蔡覃,也未必不是合了他的意。如今他們陳國,蔡覃一死,一屋子將相誰也不敢稍動,都像鵪鶉一樣縮著,好幾個兒子,除了那個被扔出去戍邊的老六,都被拘在延陽城裡,竟沒一個能分一點權。”緩緩說,“如果趙邯死了,陳國必然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