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還站著一眾春谷座下的弟子,那些下山遊歷的接到傳信皆紛紛趕回了宗內。

而堂中正跪著一粉衣的少女。

她臉色蒼白脊背卻挺得筆直,原本豐潤的輪廓此時甚至已經可見尖尖的下巴。

“弟子季重瑤,關於師尊春谷劍君一死之事上稟諸位師長前輩。”季重瑤雙手置於地面上,身子緩緩地低伏下去,頭放在手背上,“三日前的清晨,我在如意峰上為靈植澆水卻見新來的那位師,那孤女曼娘朝我走了過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又道,“她二話不說,手中便釋放出一股黑色的霧氣來。那黑霧極為奇怪,叫人見了便如墜冰窖之中。此情景之下,我自是要加御守,只是弟子實力不濟眼見便要遭她毒手,此時師尊恰好從山下喝酒回了如意峰。”

季重瑤聲音中已有些哽咽,只是她的背脊卻仍舊繃得筆挺。

“若只憑那曼娘一人又怎是我師尊的對手,只是她那黑衣僕從不知何時也上了如意峰峰頂來。曼娘手中使的是一隻纏紅線的織梭,那僕從手中一柄彎刀上繚繞著層層黑霧。”季重瑤攤在地面的雙手緩緩緊握成拳,“只可嘆我與師尊二人以為將那狼子野心的二人擊退,卻在這時師尊吸入的那些黑霧發作,然後,然後。”

少女眼中落下滾滾的熱淚來,後面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口。

疑林聞言卻是眼睛一眯,“纏著紅線的織梭,這法器我早年便有所聽聞,乃是一名邪禪所使的法寶。以自己精力血肉所織就的血線十分難纏,只是那邪修乃是一老者又怎會變成個妙齡女子。”

封睨望聽了季重瑤所言之後便與樓泓引對視了一眼,兩人心下皆覺得那隻纏紅線的織梭恐怕與當初葉星憐在西碧海旁遇見的那老者手中的就是一隻,再聽疑林之詞,便愈發篤定。

“師叔祖說的是那天極魔域的左幽。”覃熾雙眸幽深,“他早年不願屈居人下便從不夜城自立了出來,雖是修禪道奉行度苦救難,但實際上卻是遊歷四方,以生生煉化凡塵那些普通人來提高自己的修為。後來銷聲匿跡了一陣子,本以為是已經化作朽土了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邪器傷人。只怕,那曼娘孤女的身份也是作偽的,定與那左幽脫不了干係。”

“覃掌門,沈某有幾句話可否呈稟。”

覃熾臉上掛起和煦的笑容來,“沈宮主自謙了,且說。”

“這位小道友方才所言,那孤女本不是春谷劍君的對手卻在那黑衣僕從來了之後,情勢才有所逆轉。”沈仞捏了捏自己手掌的虎口處,“如此看來,那僕從的修為倒是比主子的修為還要高上一些。只是凡塵之中亦有主僕二人踏入修道一途卻因天資各不相同從而使得身份掉了個對轉的,但這兩人卻並非因為天資之故。”

“一人乃是入了內門受敦敦教導的,另一人是被安排在山下,面容有所毀損。沈某猜測,那二人之中恐怕僕從才是身份較高的一人。”男子喉中溢位一絲冷笑來,“如此精心安排打算,只怕是早已經有所計劃,想必不是有舊仇便是要謀取些什麼。”

“沈宮主明鑑。”季重瑤抬起頭來望著堂上一眾人說道,“那曼娘雖是使那織梭但卻不是十分熟練的模樣,甚至抽取自己精血化線時還有些畏縮之態。”

殿中的一眾人聞言皆點了點頭,此時執法長老鳴廬卻開了口問,“事出有因,你說那曼娘朝你攻襲而去,可是曾與她有了齲齬或曾與那邪修左幽有何過節。”

季重瑤腦中飛快地閃過曼娘曾對葉星憐那怪異的態度,更是曾經主動攬下付叡師兄要去小離湖給葉星憐送果子的事。

她心中有所直覺,曼娘朝著自己而來乃是因為她與葉星憐關係過密所致。

粉衣少女閉了閉眼睛,跪在殿中緩緩地搖了搖頭,“沒有,沒有齲齬也不曾有過過節。”

春谷座下有個脾性十分直率火爆的弟子,近些年在外遊歷怎知突然便收到了自己師尊枉死的訊息。他見季重瑤這般心裡不由得生了幾分怨氣,朗聲直道,“若不是有何糾葛,那曼娘怎麼便會衝著你來。”

“三師兄。”談然眉心一蹙,將他前行的動作攔了下來。

樓泓引見這一幕微微閉了眼睛,他知曉那二人朝著季重瑤而去定是也有自家徒弟的緣故在其中。

若說便是將葉星憐推至風口浪尖,但若不說那麼便是堂下這才失了師尊的少女又要承受來自諸位師兄的質疑。他無法做到因自己徒弟之故便放任旁的無辜之人遭受此罪,想必葉星憐若在場也不會由自己師姐來擔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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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徒曾與那左幽有一樁舊怨。”樓泓引聲音一起,便引起了殿中諸人的注意,“想來那孤女主僕二人怕是因吾徒與季師侄平日相交過密,又因葉星憐不在宗門之中便選擇對她下手。”

“此事,與季師侄並無干係。”

季重瑤聞言眼睛微微瞠大,鼻子更是酸澀異常嚴重有熱淚接著滾落下來。

她本是做好接受諸位師兄的疑責,卻沒想到小離湖的這位師叔竟是同他徒弟一般磊落至此。

此時那脾性火爆的如意峰弟子聞言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憤懣,他不敢對樓泓引多有怨言便咄咄出口話中鋒銳之意直指此時已經消失無蹤的葉星憐,“早便聽說這位師妹乃是劫雷證道之人,一身傲骨銳不可擋。自己惹來的恩怨卻叫我師尊替她吃了苦果。”

綠苔築的入微真人聞言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放到一旁的茶案上,嘴角上揚,平日素來溫和的臉上竟顯現出幾分冷嘲之色,“殿上十七劍君一位出竅期宮主都未發話,師侄竟想著當青雲宗的家做小離湖的主。莫不是下山遊歷太久,將門中規矩忘了個乾淨不成。春谷師兄遭奸人毒手,你身為座下弟子此時思量的不是如何為師報此血仇,而是去埋怨不在殿上的師妹來。”

那徒弟被入微真人說的臉上是一陣白一陣紅,嘴巴微張卻是默然無言。

談然輕嘆一口氣將他拉到了身後,緩緩走到殿中走到季重瑤身旁,雙手攏進袖中朝堂上眾人行了一個十分莊重的大禮,“師尊枉死,追根論底還是那心懷不軌的二人之錯。師兄一時衝動出言不遜,談然在這裡替他向諸位師長請罪。只是那曼娘二人如今逃竄不知所蹤,還望諸位師長助我如意峰上下尋得那二人血債血償。”

男子說到最後,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從衣袖後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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