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次整齊的書架之間有微弱的光投落下來,靜謐的空氣之中浮動的皆是淡雅的書墨香氣。

白衣少女同牧知微坐在一處牆角處翻動那封皮雪白的書籍,葉星憐只顧著尋找與破天之陣有關的記載,全然未在意身旁的白衣男子正偷偷地瞧著她看。

牧知微一手隨意地搭在腿上,另一隻手支在膝頭撐著臉頰。

他雖是心懷綺念但因本身乃是此溯微書庫所化,便多多少少又有些斯文氣。他刻意地與少女隔開了些距離,只是牧知微偶然低下眼簾一瞥,卻見兩人的衣衫皆是白色,交錯地搭在一處像是片落在玉石地面上柔軟的雪。

牧知微心底暗自生出一點點歡喜來,他壓下揚起的嘴角輕聲道,“客人可已找到想尋的陣法了。”

“嗯。”葉星憐一手託著書脊,雙眸沉沉地盯著攤開的那頁雪白的紙,“已經找到了,只是這陣法所需的代價太大了些。”

諸天隱韻,天中之首,天中之尊,天中之神,天中大魔,天中之靈。

九和十合,變化上清。無量之奧,深不可詳。敷落神真,普渡天人。

萬年前有生界一大能為劈開與上界的壁壘,用一生心血潛心造化終得一化九歸十的大陣。九根蒼龍柱需得九件天地至寶催動匯聚一界之中至精至純的天地精氣靈華,潛行四方上破虛空。

但此陣乃是逆天而行,其主必得天道反噬是以陣眼需得以天道感念眷屬的天道之子為祭。

中理五氣混合百神,十轉回靈萬氣齊仙。

此陣既成八門得開,天下蒼生的罪福禁戒宿命因緣不再由天道所安排。因果迴圈生死輪迴,皆握自己掌中。

牧知微眼瞳驟縮,腦中盤旋著那一句“以天道之子為祭”,他話中帶著些許急切,“難道真的有想要開啟此陣之人。”

葉星憐輕嘆出一口氣接著將書緩緩地合了起來,身子靠在木製的牆面上,閉起眼睛點了點頭。

“可是即便有客人你這天生道子在,聚集齊那九件至寶又怎是件容易之事。”牧知微眉心一蹙,似蝶翼般的長睫輕輕翕合,“若那人要開啟此陣定要接近天道之子,如今見客人這模樣想來應是與他有所交集了。可說至寶,不是鎮派之寶便是極難尋得蹤跡,若想集齊那九根蒼龍柱所需的天地至寶所需的精力可不小,客人可稍微放寬些心。”

少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據我所知,那人似是已經尋得兩件了。一是梵音妙舟的蓮海燃情爐,二便是上白洲扶月閣的問心燭。那人還遣派自己的下屬喬裝打扮進入長明海中的鮫人所居之地,想必也是為了那九件至寶之一,只是我尚且不知其具體為何物而已。”

牧知微抬起一隻手來輕輕揮動,空中便立時又飛來了一本書。

他手指滑動,那書籍便隔空一一地在二人眼前展開,過了片刻他停下動作指著展開的書道,“鮫人一族尤擅以喉音惑人,他們族中便有一至寶名喚作‘喉間玉’。此物千年方出一枚,便如其名,乃是在鮫人喉間的一塊方形玉石。身懷此玉的鮫人聲若泉水擊石且不畏炎火,血液並非鮫人常見的藍色而是呈如玉一樣的瑩白。”

“若在喉間,該如何取出。”

葉星憐問時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她腦海中浮現出銀月、挽藍幾人的面容來。

那日從火窟中準備離開之際莫柳與吳玄二人卻突然折身回屋去拿遺落的儲物袋,只怕這也是個掩人耳目的藉口。當時鮫人一族僅存的幾人中除了挽藍和灰衣長老,銀月和小聞卻都是在湖泊邊同他們在一處的。

莫柳二人只怕返身回去便是為了趁著那段時間拿到喉間玉。

“利刃剖開,取出便可。”

葉星憐聽得這簡單而血淋淋的八字輕嘆出一口氣,眉心狠狠地皺了起來。

是以挽藍與那灰衣長老其中一人此時已經沒了性命。

但她又覺得這其中有些突兀的怪異之感,那日清晨若說挽藍是因銀月作假欺騙了他而不願出門來尚且情有可原。但灰衣長老似是無故身體便不適了起來,這般巧合似是早對他們二人的行動有所預測一般。

因此若是莫柳二人是殺害了那灰衣長老取了喉間玉,但那卻並不一定便是真的。葉星憐想起小聞一直未曾開過口心裡隱約有了個念頭。

“如今算是遍地陷阱,蛛網加身。”少女掌心逸散出精純的靈力來裹著那本雪白的書,手掌微動它便飛回了原先的書架上,“就算我能離開這陷落之地,也不可能帶上阿蘅一起。比起兇險層出的外界,這殘芥之中對她來說有親近之人應當是最好的選擇。”

牧知微手指輕動,空中的幾本書便在一霎消失了蹤跡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從懷中摸出兩枚小巧的丹藥來朝白衣少女遞了過去,“舊主曾為阿蘅在外界留下了一條後路,客人只需將她從這殘芥之中帶出去便可。這顆白色的乃是一夢千秋的解藥,昨日便想給客人的後來竟忘了此事。而這顆紅色的,請客人帶著阿蘅離開此界之時給她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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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牧先生呢,是因為這溯微書庫在殘芥之中難以離去還是因為這穹頂上的那道陣法。”

葉星憐也跟從地上站起身將那丹藥接了過來,她抬起頭看向穹頂上那繁複的紋路。若她沒有猜錯,此界天光的由來便是因為溯微書庫穹頂上的那道偌大的陣法。

“客人真是機敏聰慧,這樣看來,是已經應了方才的請求了。”

葉星憐將那兩枚精巧的丹藥收入懷中,迎著牧知微的目光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牧知微正訝然之際卻聽得少女開口說道,“此事並非我應了你之請求便可,而是要瞧阿蘅的意思。哪怕是再如何奇峻瑰麗的景色、再難尋的機遇,若沒有親朋、摯友亦如何。”

白衣男子一愣,而後笑著緩緩地點了點頭,“是,該是如此的。”

兩人緩緩從列次書架之間走了出去,白玉長階蜿蜒至樓層的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