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繡滿工整梵文的衣袍被風吹起一角,牧知微笑著說,“此處本是一顆芥子。”

“一芥一世界的那個芥子。”

牧知微聞言點點頭接著又道,“以客人之智似乎已經看出我並非此秘府之主,我原先追隨的舊主被奸人所害,她讓我攜著少主便是阿蘅進入這芥子世界中躲避災禍。只是未曾料到,那奸人手段通天,竟將此境攪得天翻地覆。”

“不過客人無需擔心,這秘府中因有舊主所設陣法所在,便是安全無虞的。”男子眼睛一垂,有了幾分瑟索之意,“只不過這芥子的出口被那修士毀了,此境便成了一處陷落之地,只可進卻再不能出去。”

葉星憐聞言乍然喉間便像飲了堅冰一般,一時難以開口,心頭更是冰涼的一片。

若真如此,倒是也印證了葉聽月為何費盡心思要將她引入這處來,自此再難離開此境,更是難以離開這秘府。

只是若能修為臻至渡劫羽化而去,便能不再受空間地界的束縛,只是有生界內靈植、丹藥、法器和符籙此等增益修為之物數不勝數,羽化至太盱上境的大能卻屈指可數。

若無那個運道百年之後修為停滯不前,便會在這殘芥之中化作一捧皚皚白骨。

但倘若上天垂憐,真有那日的話只怕突破虛空而去,外界如何已經是換個了寰宇人間。

先前同阿蘅一觀之時葉星憐還尚且覺得腳步不可丈量,是一廣闊浩輿。現在再看,此後都要在這秘府中度過便覺無處不逼仄,無處不狹窄。

她壓下這些紛亂的思緒,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對了,不知道牧先生與阿蘅先前可曾見過另一柄同我腰間佩劍一模一樣的劍。”

牧知微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去尋阿蘅時只見到客人手中握著的這柄。”

葉星憐視線下移,在男子垂落在身側的衣袖上一掃而過。若他同阿蘅想將自己帶回來便需要破開燭照劍激出的道道劍氣,可眼前這位牧先生先前露出來的手上並未有劍痕,葉星憐亦看不出他的修為來。

少女輕輕“哦”了一聲,又問,“那請問可見過一隻紅毛兔子。”

“這個也未曾見到過。那時天色將變是要降雨之兆,便將客人匆忙帶回了府中。”牧知微一雙眼睛飽含歉意地望著葉星憐,“不過聽客人這般描述,那紅毛兔子可是一名喚流雲的異獸。”

葉星憐聞言眉頭輕輕朝上一揚,白衣男子見狀嘴邊緩緩露出個十分溫和的笑容來,“從前追隨舊主,聽她提過罷了。想必那流雲獸不在犖原上便也會自行躲進附近的群山之中去,等明日我陪客人一道出府去看看罷。”

“好,有勞牧先生。”

牧知微與阿蘅將少女送回為她安排的院子之後便沿著小徑往回走。

女童握緊了男子修長的尾指,“知微哥哥,先前我瞧見這位姐姐似是有些不高興的模樣。”

“許是在此境之外有親朋有知己好友亦或者還有稱心的伴侶,這秘府看著雖大但對於她來說不過就像一隻囚籠而已。”牧知微微微昂起頭,光潔的下巴顯露出抹溫潤的弧度來,“那流雲獸初初化形之時十分頑皮,藉著自己乃是綿綿流雲所化便擾亂四季布雨,後來被一大尊困在了一處秘境之中。如此看來這位客人能進得那秘境想必也是有幾分本事之人,確確實實算得上是位貴客了。”

他微微低下頭去看著阿蘅,“你覺得這位……姐姐,如何。”

女童聞言玉雪可愛的小臉上露出個笑來。

“這位姐姐不僅劍術高超而且十分聰慧。我按知微哥哥所說的那般從空山亭的石階上跌落下來立即被她的佩劍救了下來,她飛身下來開口便問我可是想學劍。”

阿蘅說這樣又將自己腰間的小小木劍解下來遞到牧知微眼前給他瞧,“知微哥哥請瞧,這是那葉姐姐為我制的小劍。她雙指並在一處便快速地將一塊木材刻出了這般的模樣來,她還說,天地化萬物,萬物亦可衍劍生。風可化劍,雨為陣天光成匹練。”

牧知微伸出手指點在那木劍上的一處,他指出來給女童看,眼中波光微動,“阿蘅瞧這裡。”

那木劍邊上刻了一行小字,寫的是“蘅者,容則秀雅,芳草也。”

筆鋒利落,斷連輾轉,足可見此字之主的古雅風骨來。

阿蘅摸了摸那行小字,驚喜地抬起頭看向白衣男子,“是葉姐姐刻的。”

“是。”牧知微點點頭,蹲下身子將那木劍掛回阿蘅的腰間,“雖然她知曉我們是有意算計卻沒有計較,聽了你的話之後便用心地教導起來。看著冷麵不可接近卻有自己的一番做派,若她真能離開此處便能破開這困頓之局,那最好。但如若天不庇佑她也能留下來做阿蘅的師父,教你習劍,倒也不錯對不對。”

白衣男子說到最後話中竟生出些許欣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