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山洞外是由斜斜雨絲織成的雨幕,其中青煙繚繞,看起來美不勝收。

皮毛鮮紅的兔子似是因為沈雲謁給它灌入的那股靈力之股,看起來懶洋洋的,已經在洞中的一塊大石上蜷著身子睡了起來。而青衫男子盤坐在地,雙手自胸前劃過置於膝上,他渾身緩緩籠罩起一股柔和的光芒,雙目緊閉,額頭邊有細汗滾落。

這時灰濛濛的空中陡然聚起層層的烏雲來,幾道紫色的粗雷穿梭其間。

流雲獸便在此時驟而睜開了眼,它如紅寶石一樣的眼睛看著沈雲謁周遭的光芒,接著從石塊上跳了下來。

毛絨絨的尾巴在一霎化作纖長的流雲狀,身體拉長盤在一起,將席地而坐的青衫男子圍了起來。

在沈雲謁吐納吞息之間,那天邊的烏雲攪弄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狀。

其中的道道劫雷如游龍四下逡巡,隱忍不發卻暗藏著雷霆之力,只待一刻挾裹可怖之力頃然落下。鮮妍的紫色將整片曠野都籠了起來,將那雨簾中的青煙也染成了紫色。

雨水漸漸地停了,一道霹靂劫雷如翱翔蛟龍朝著洞穴中的青衫男子而來,流雲獸齜著牙喉嚨中吐出惡狠的嘶吼聲。

白衣女子立在離荷渠不遠的一處走廊上,抬頭朝東邊望去。

那正是青雲宗的方向。

傳音紙鶴來信,青雲宗十八劍君之一的春谷竟然隕落,身為門下弟子的沈雲謁二人卻在此時又消失無蹤。音會還得舉行但相較之下此事卻更需從急,沈仞只得帶著吳纓眉親自動身前往疏雲。

碧鴻輕嘆了一口氣,卻在這時發現自己掌心驟然一股火燎的痛感傳來。

她飛快地攤開手心將那盞沈雲謁的同命青蓮燈喚了出來,燈上光華大放,映在女子瑩白的臉龐上。

碧鴻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那青蓮的蓮瓣,剎那燈上盤旋著幾絲紫色的雷電來。她愣了片刻接著又笑了笑,“我兒大善,是元嬰劫。”

這時從走廊的那頭緩緩走過來一人,絳紫色衣裳,眉心一點硃砂痣。

蕭毓在距離碧鴻真人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他眉頭微皺,雙手朝女子一拜,“師孃,去封牢檢視的弟子來報。”

“容澄不見了。”

竟是篤定的語氣,少年點點頭,“是。”

碧鴻五指一蜷將青蓮燈收入掌心,她望向那幾字形的荷渠旁立著的一眾弟子。過了片刻,又開口,“那封牢從裡面打不開從外部解卻是不難,長徵宮不知多少年都沒動用過這般手段了。呈冕,你看,今日乃是音會。除了你吳師姐、沈師兄之外還缺了誰。”

蕭毓大略地掃了一眼,很快便發覺少了一道玄衣人影,“路師兄。”

少年眼角微微上揚平日裡便顯得十分精秀,此時雙眸瞠大了些便顯露出股青稚之氣來。

“昨日呈冕亦在議事殿中,聽了容澄一番話心中作何感想。”

“世人多獨善其身者,若真有人願一力攬下所有罪責,只怕也並非真如表現地那般純善。容澄師姐說完自己所做一切卻不為自己開脫,反而為路師兄向師尊和師孃求起情來。”絳衣少年想起昨日瞧見容澄低垂的臉上一閃而過的怨恨,接著又緩緩道,“困於封牢百年,不見天日不聞風聲。這樣的刑罰她都未曾開口說一句話,而是伸手製止了路師兄冒險為她求情之舉。”。

“若容澄師姐真如昨日殿上表現的那般至情至善,倒也不失風骨。”

“不過可惜,她那樣只是為了加深路師兄對她的愧疚之感,所以才引出了今日人去牢空之事。我想,若是此時去路師兄的遂波院一看,他那把琅月琵琶定然也和人一起不見了蹤影。”

碧鴻聽完蕭毓這番話眼中浮現出讚賞之色來,“呈冕不僅天資過人,更是機敏聰慧。”

絳衣少年倒是不卑不亢,他見女子一臉瞭然之色開口反問,“師孃似是早就料到此事。”

“她以為自己磊落坦蕩天衣無縫,殊不知這樣才是最引人起疑。我與你師尊早就發現這其中的蹊蹺,百年封牢又怎是那樣好熬的,若她肯乖乖呆上幾天關上十年便能出來。但這卻並非我最遺憾之事。”

蕭毓見女子面色黯然,又聽她說,“那把琅月琵琶的弦還是我為松嶺一根一根上的,他天資乃是眾人之中最出眾的,至純者最適合做音修。不過可惜,他雖比容澄大上許多卻還是被這小師妹給矇騙了去。”

“亦或許是他甘心受其此矇昧。”

少年橫生的一句話倒叫碧鴻靈臺清明起來。

她怔愣片刻之後臉上黯然的神色漸漸被驅逐,碧鴻輕輕籲出一口氣,“或許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