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渙聞言,本就低垂的頭顱險些要落到地上去,他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正是為此事煩心。小離湖的樓師叔雖是個劍痴,但聽說一毛不拔的他老人家還痛割了千年寒冰這塊大肥肉贈予師妹你,鑄柄絕世寶劍。我們執法峰上那位,鐵面無私,若是知曉我此次下山貪圖口腹之慾,定要用法鞭抽我個五十下才算了事。”

男子所言雖悲切,但那先頭的比喻簡直貼切地叫葉星憐在心中笑了個夠。

她斂了斂嘴角的笑意,雙手負在身後悠悠說來,“雖然鳴長老不一定能饒了你嘴饞這一遭,但是付師兄被那綠袍蛇妖利用在先,你以那瓜子殼做利器將他羞辱在後。這一來二往,不說為付師兄討回了個公道,也算維護了青雲宗的臉面。執法長老最在意的不就是此事,你說道一二,那五十法鞭雖不能全免去,但也能減少個二十來下罷。”

“咦。”

溫渙眼睛一亮,清秀的臉上露出個笑容來,唇角彎彎像只貓一樣。

他漸漸站直了身子,心裡暗忖不可在這小師妹面前丟了身為師兄的威嚴,卻不知他那點面子裡子早就掉了個精光。男子一邊思索著葉星憐方才說的話一邊點點頭,“小師妹說的這番話真是對極了,等回了宗門我便這樣應對師尊的法鞭。”

“若溫師弟自行負荊請罪,先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在路旁等著二人的青衫男子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微微一笑湛澹地說道,“只怕那三十下的法鞭至少又能減去個十來下。”

溫渙聞言點頭如搗蒜,“按我師尊那性子,確實如此。青行師兄,你真是我的好師兄。”

沈雲謁聞言無奈地搖了搖頭,與葉星憐對視了一眼之後各自笑了一笑。

院中造了一處嶙峋的假山,山上栽植著叢亙交錯的青松柏木,假山中還引了一處小泉,泉水沿著山石緩緩流淌,水聲潺潺十分別致。在這假山後的一處窗戶後,長案前坐著一位身穿如松青朗般衣衫的男子,正是回到了自己居所的沈雲謁。

他看著自己掌心那道血紅如火焰般的痕跡,眉心輕輕地蹙在了一起。

先前與葉星憐看的那扇倴天而去的蟠龍門上其實暗含著機巧,那兩條頭尾相交環繞成圓的龍,是活的,而且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上次他做摘星主時極近地觀察過那兩隻龍,漆黑而碩大的四顆眼珠左右轉動幾下然後便死死地停在他身上。

但那時領著他走入大殿的中洲西聞山的掌門摸著自己快掉光的稀疏白鬍子,笑呵呵地只說,“這兩隻龍幾千年了還是這樣,不過不礙事,只要你從這門內走一遭,下次它們便不會盯著你看了。它們傷害不了摘星主的,無需害怕。”

那時他指尖燃著靈力去照那蟠龍門,只是沒想到引得兩條龍不僅朝葉星憐與他看了過來,視線更是化為實物像灼熱的火焰在沉綽黑暗裡襲捲而來。他知曉自己能不受那兩條龍的傷害,便輕輕攤開手掌去擋了一下,只是收回來的掌心竟灼熱刺痛,這中間到底有了什麼樣的變動。

是那兩條龍有變,還是他自己發生了異變。

沈雲謁一手支著下巴,眼中暗色沉沉目光透過窗戶落在院中的那座嶙峋而錯落的假山上。

屋中瀰漫著的盡是那新竹的清雅香氣,少女坐在長案前將那潤好色勾好輪廓的一方玉佩細細地端詳了一方後,放到一邊風乾。葉星憐將那臺青墨又用細綢布裹了起來,收回了腰間的乾坤袋裡。

她幾根手指輕輕敲在案面上,想著這塊青璞玉上的雕刻之事總算結束了只是等風乾後還要拿靈力蘊養,最好還得配上個像樣的流蘇穗子才能當得起送予沈青行的謝禮二字。

一個豐潤可愛的圓圓臉龐出現在葉星憐的腦海裡。

葉星憐輕巧地給自己施了個去塵訣,渾身清爽地躺在一張小小的床榻上。她一手枕在腦後而另一隻手擱在胸腹處,腦子裡不自覺想起明日與謝長瓊的比試來。

那時去取木牌她見到謝長瓊似在辨別尋找,後來發現兩人竟是一場便有些回味過來,若不是有意而為怎麼會這樣巧。

少女緩緩地合上了眼睛,這位溫和有禮的謝道友不管心底打的到底是什麼算盤,等一覺醒來總能有個結果了。

翌日葉星憐醒來時屋中一片昏暗,她下地推了兩扇窗扉去看,天邊烏雲滾滾空氣中有幾分燥熱,是要下雨之兆。

她去青雲宗眾弟子彙集之處時,還未見其他人影,只有一衫湛澹煙波青微微昂著頭立在那處。少女走過去時,沈雲謁便聞聲低了頭側臉朝她看來,開口第一句便是,“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

男子聞言牽動嘴角一笑,“說明對今日的比試並不憂心,這樣便好。”

今日天公不作美,天上無光空中無風,叫人心神躁動,只是青雲劍宗的弟子陸陸續續地都來齊了。

葉星憐知曉今日只有她一人下場,譬如昨日已經比試完的褚師兄、毛師姐乃至溫渙都可以不用前來,少女的眼神落在毛師姐那張寡淡而蒼白的臉上。她睫毛上揚眼瞳抬高了些便與女子對上了視線,那位執法峰的師姐先是一愣而後嘴邊微微露出個淺淺的笑容來,帶著鼓勵與安慰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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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大殿下的人比昨日少了些,或許是因為天邊如天子近前帶刀逡巡的侍衛般的沉沉烏雲。也不知乙一和乙二比試的四人是怎麼回事,下場雷厲風行像是唱戲的趕場子一般匆匆決斷出了勝負。因此,很快地便到了葉星憐與謝長瓊的這一場。

少女上臺前只朝沈雲謁看了一眼,腳下用力便輕輕地躍上了那方寬闊的石臺。

薛竹泠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那臺上的白衣少女身上,他嘴裡發出“嘖”的一聲變沒了後話。倒是站在青衣男子另一側的卓不疑兩根手指把住自己光潔的下巴,摩挲了片刻,“嗐,如今怎的變成了這番局面。”

他拍了拍謝長瓊的肩膀又道,“雖你一番心意還未能袒露,若真對上便也要讓上兩分,好歹全了情誼。”

薛竹泠見他一幅老成模樣,似是對男女歡情之事十分在行。殊不知若山門裡有哪個師姐師妹向他表明心意,這小子還紅了耳朵支支吾吾地婉拒人家。男子輕飄飄向兩人投去一眼,“臺上那位師妹,若真想全了情誼才要好好地對待這場比試。長瓊,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