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四個字,葉星憐腦海中不自覺便浮現了先前與沈雲謁離開石陣時,他同自己所說的話來。

艮位為死路,死局作生門。這石陣的主人,心性難辨,亦正亦邪。

可是如今站在自己身側的這位如玉君子,臉上帶著和煦笑意,身形削瘦。

與少女腦海中的邪魔歪道的形象沒有一處符合。

葉星憐更不知道為何自己只釋放了一絲靈力,這處荒廢的石陣便重新佇立了起來。而那男子靠近自己之時毫無聲響,連吞吐須臾之間的氣息竟然也難以察覺。

少女目光輕輕掃過那九根石柱柱身中間空置出來的一方石臺,“呵”地輕笑了一聲,“想必這石陣並未恢復,不知道站在我眼前的究竟是真人亦或是幻影。”

“你果然很聰明。”那玄衣男子聞言一笑,狹長的眼角上揚,有幾分莫名的妖邪意味。他接著舉起一隻嶙峋的手掌,伸到半空,而後緩緩地攥成了拳頭。那盤踞在石柱間的紫色雷電竟然被齊齊吸引了過來,糾纏交錯在一起化成了一條粗壯的游龍徑直朝著葉星憐而來,她拔出劍欲抵抗耳邊卻又聽得那男子清喝了一聲,聲音如碎冰入泉,“不要抵抗,試著調動你體內的那道劫雷。”

少女聞言心頭便是一震,這個男子居然連自己體內有劫雷之事都知曉,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來歷。

但她來不及多想,閉了眼開始以靈力將遊曳在自己丹田處的那道細長的劫雷迫出體外。兩處紫色的雷電瞬間交匯在了一處,即使閉著眼葉星憐也能察覺四周一片炫白,那雷電蓬然逸散開來,葉星憐不得不調動靈力護住自己的神魂與靈識,片刻之後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宛如一片氤氳水汽般虛無地懸在這莽莽天地之間。

耳邊的轟鳴之聲在剎那間消湮,呼嘯的凜然風聲也聽不見了,這石陣好像又再度變成了先前死寂的模樣。

葉星憐睜開了眼,她此時確實是懸浮在雲端。

上層掛著的是璀璨瑰巍的金色彩霞,下面飄著的是渾濁沉綽的層疊烏雲。而在這兩層雲之間,少女分明瞧見有一道薄薄的界門,將兩處劃分得涇渭分明,只是它似乎越變越小,且隨著它的變化下界的那烏雲翻滾得便越厲害,猶如無垠泥潭裡被一條巨龍攪起了汙濁的浪濤一般。

少女皺著眉頭,一時腦中思緒如亂線滾成一團,絲毫理不出半點線索。

她對自己現在的狀況卻是有點明白了,先前還在如意峰上同春谷師伯一起煉丹,自然不可能因那劫雷之故就憑空消失並且現身在那石陣之中。所以,如今在這裡的,正如當初水解林裡掉進了那銀色湖泊一般,是自己的神識。

一切的源頭似乎都是那道如水蛇一般的劫雷,那麼,眼前的是什麼,天道不成。

“錯,不是天道,是天機。”

一聲古樸的聲音直竄葉星憐腦內,這聲音很奇怪,你分辨不出男女分辨不出是從何處傳來,最重要的是它帶來重重威壓你只能承受卻無法反抗。

少女一隻膝蓋被壓得立時跪了下去,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發現竟然有汩汩的溫熱液體沿著耳垂滴落下來。葉星憐咬著牙仔細想了想方才那突現在自己腦中的話,縱然一時難以堪破其中所隱藏的奧秘但心裡也知曉決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裡,定要想辦法速速離開。

沒想到,這時一條連祚驚雷破空而來,直直劈向少女。

葉星憐也顧不得耳中的疼痛,鬆了雙手快速地往旁邊一滾。那紫黑的雷電又來一道,少女順手便拔出腰間所懸的燭照劍,屏氣凝神雙手持劍往上一擋。黑色劍身上頓現一條黑色長蛟,通身的鱗片如黑曜石般泛著光芒,它昂起頭顱一聲長嘯與那劈下來的雷電糾纏在一處。

少女握著燭照的手微微顫動,她不斷地催動劍中劍氣,越多使力一分那半空的黑蛟嘶吼的聲音便越響上一分。到了最後她已經覺得眼前已經出現了層層的暈影,葉星憐咬著下唇雙指在那劍上一抹,竟然是以自己的神魂之力來做最後的支撐。但她先前便被那道聲音裡的威壓所傷,終於過了一會葉星憐雙手一鬆,著整個人直直往下墜落而去,在穿破那層汙濁的烏雲之時,她似乎瞧見了一道倴天而立的石碑。

那黑蛟沒了主人的支撐在天道劫雷下捱了不到片刻,便消湮而去,化作一道黯淡的光華飛入了葉星憐腰間的黑色長劍裡。粗壯如蟒的紫色雷電一霎便直直劈入少女的體內,葉星憐渾身宛如置身於滾滾車輪之下,渾身筋骨乃至層層肌理血肉皆被碾得粉碎。

她神識迷糊之際,耳邊又浮現了那道彷彿從遠荒時代而來的亙古之聲,“萬物有道,你道如何。”

“哈。”

葉星憐緩緩伸出自己的手,努力地攥成拳,卻只抓住了虛虛刮過的風。

她那雙水光瀲灩的眼裡綻放出細碎的光芒來,嘴角緩緩上揚,“持心即吾道,縱然天殂地崩此心不改。”

身體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背脊後墊著的是膈人的碎石,她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看了一眼地面。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那九根石柱又變回了原先的模樣,茫茫曠野之上一片死寂,而那先前身著玄色衣衫的男子也消失不見了。從天空追逐而來的那道雷電,筆直地沒入葉星憐的眉心,她祖竅與靈臺皆是一片刺痛,接著眼前就是一片沉綽的無垠黑暗。

在遙遠的西北方,峭立的懸崖邊佇立著一座巍峨的玄黑宮殿。殿中鋪著一塊雪白的巨大地毯,毯上繡著繁複的陣法圖案,在地毯的盡頭是一處石階,寬闊的階上擺著一張茶几,而几案旁此時正坐著兩人。

一人著玄色衣裳,銀色的絞絲外衫曳到地面上,男子雖是端坐著但他的那雙眼睛卻是緊閉的。這時他倒吸一口氣眼睛俶地睜開,那幾上設著一棋局,坐在他對面的人抬眼瞧了瞧便伸手輕輕挪動了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接著問道,“怎麼樣。”

那玄衣男子笑了笑,唇邊溢位一道血痕來,他不以為意,蒼白的雙指間捻起一顆黑子,“成了,我該說,真不愧是天生道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