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梵音妙舟

“觀海潮。”

這名字一出，沈雲謁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皺了眉頭，朝葉星憐問道，“我這友人並不常踏出他門派，阿憐怎麼詢問起他的蹤跡來。”

少女從乾坤袋中取出那隻蓮狀香爐，捧在雙手手心，“不知道師兄還記不記得我曾與你說過的那饕鬄賭局的主人。”她透過那白紗見男子點了點頭，便接著說道，“她不僅是萬疆鬼域的域主，還曾是梵音妙舟門下弟子。乃是蓮妖化身，名喚萬里紅鬢。”

“你說的是那因日日與觀海潮對坐，觀他修道，自己也心中感悟因此化了形的那朵紅蓮。”

“正是。”葉星憐從沈雲謁所說話中微一推測，便知曉他似乎對萬里紅鬢的事瞭解不多，便與他細細說起妙眼菩提所提過的一些話以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青衫男子在聽到那白衣琴師的身份後，臉上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來。

“我與觀海潮相識乃是在早年前去蓬萊尋劍時，在一處秘境裡相識的。他雖是和尚但為人溫和，對於有些事的見解也與旁人不同，我們二人便結識為好友。我是前去尋覓《九天熔鍊錄》上那把廣寒仙，而他所為何事卻未曾提及過。”沈雲謁眉頭舒展開，接著又說來，“我見他似乎有所心事，便自知不好問，也就不曾詢問過。但他有天竟然無故失蹤，我尋找無果便在駐紮的地方等待。翌日雲霞初升的時候，他便回來了，一夜之間修為大增。竟有隱隱突破他久滯的境界之象。但我觀去，卻發現他面目微冷，雖相處起來仍舊與先前那般相差無幾，但總覺得缺少了點生氣。”

“原來，竟然是將自己的情愛捨去，沒了那束縛修為便增進了。”

沈雲謁輕笑了一聲，那裡包含的不知是悵然還是感慨。

葉星憐系在眼上的白色紗帶被風一吹，在腦後的那截便悠悠地在她臉頰邊盤旋，“方才聽師兄所言，那位觀道君此時應是在梵音妙舟之中修煉。我既然允諾了萬里紅鬢此事，便要應守。眼下知曉了他的行蹤，便要即刻動身前去了了這一樁事。”

“春谷師伯雖為你施了針除去了那死氣，但卻不能久視，此去梵音妙舟可有大礙。”

少女輕輕在白紗後抬了眼睛，自然清楚地瞧見了男子眼中的擔憂。他似乎還不知曉這白紗的用處，葉星憐想起先前的一幕，有心逗弄便語調輕揚地答道，“這白紗乃是瑤師姐為我費心特製的，雖隔了一層紗布但視物清晰，並不覺得有何不適的地方。”

沈雲謁聞言耳垂悄悄地變成了欲滴的紅色。

這白紗竟是有這樣的用處，那先前他久久凝望師妹的模樣豈不也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也是自己沒有察覺，先前她說話時分明是瞧準了自己點了頭才繼續說了下去。他只能心裡暗自安撫自己或許當時阿憐正在瞧別處，沈雲謁囫圇地點了幾下腦袋，面上仍舊是裝出一幅清雋舒朗的模樣，“原來如此。但關於暗中下手的那人我們還未有明確線索，若你隻身前去梵音妙舟恐怕不妥當。我與觀海潮熟識，便陪著阿憐走這一遭罷。”

沈雲謁從眉宇到通身的輪廓都是峻深而豐潤的，葉星憐視線卻黏在他的耳朵上。線條流暢雪白的耳廓一片緋紅，如玉珠一樣的耳垂現下竟然變成了小巧可愛的紅豆模樣。她強壓下唇邊的笑意，不再多做推辭，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便麻煩師兄了。”

葉星憐將小酥交託給了季重瑤，稍微交代了一下此行的去向便同沈雲謁一起御劍而去。

梵音妙舟在疏雲洲南邊，獨立於四方水澤之上，乃是一片盛開著無窮蓮花的澤國。

葉星憐兩人御劍飛行過莫約一個時辰後，眼前重重雲霧竟漸漸消散了去，沈雲謁笑著說了一句“到了”然後身子一俯便往下方而去。少女也跟隨著他的動作往下落去，那無窮水澤上盛放著朵朵巨大無匹的蓮花，顏色各不相同，蓮心處建造著座座亭閣樓榭，而那碧綠如翠一樣的荷葉上落坐著層疊蒼翠的山巒，穿插其間。

與葉星憐那時在千水江山圖裡所見的景緻沒什麼差別，只是這梵音妙舟的巨蓮一朵朵地竟攢成了一隻舟艄的模樣。

沈雲謁青色的衣袂隨風翻飛，他落在那舟艄的船頭，一片空蕩蕩的翠綠荷葉上。與之相鄰的荷葉上造著座九層的飛角亭，不一會兒那亭中緩緩走出來一小童，身著黑灰色的服飾。他走到荷葉邊緣，葉星憐仔細一看便發現那小童雙手作印，嘴中似是念念有詞，接著不到片刻他們二人所在的這碧葉突然就是一陣搖晃。

少女沒料到這情況腳下晃了幾步，身形不穩似是要跌倒的模樣，沈雲謁及時伸了一隻手來穩穩地攔住了她的肩頭。

男子的手並不暖和，像玉石一般泛著沁人的涼，葉星憐卻察覺到他的指尖透過布料散出的那股微微灼燙之感。少女抬起半邊臉朝沈雲謁笑了笑，“多謝師兄。”

沈雲謁道了聲“無礙”後將那手悄悄藏到身後，兩根手指來回地捻了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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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晃動之後，葉星憐二人所在的這片荷葉竟然緩緩向前移動，與建了八層亭的那片連在了一處。

那灰衣的小童走到兩人身前來，他頭上的頭髮以一隻道冠束了起來。那小童雙手合十向兩人行了個禮，再說話，卻是對著沈雲謁的，“沈施主，許久未見，觀師兄仍在明見臺內。”他說完又朝著葉星憐拜了一謁，語氣真摯而陳懇，“想必這位施主初次來我們梵音妙舟，方才那是引路之法，多有驚擾還望見諒。”

“無事，這樣的闢路之法真是新奇，在疏雲都未曾見過。”

那小童見她面容雖生得冷豔但語氣和善，親近易人，便微微一笑轉過身一手朝前示意，“兩位這邊請。”

兩人隨著灰衣小童走上另一片碧綠的荷葉，而身後的那片荷葉又一退，回到了原來的地方，隨著吹來的風輕輕搖曳。幾人走到一片荷葉的邊緣，便有另一片自動地湊過來為他們連成了一條順暢的道路。一路上，不論男修還是道姑穿的衣飾都差不了多少，道士頭戴道冠，道姑則以品質不同的道簪簪在髮間，還有的話就是那身上衣衫的顏色有所不同。

身著像那小童身上的灰衣者人數較多，再者有穿褐色、碧色的，而穿粉白、深紫、殷紅這類斑斕顏色衣裳的人葉星憐只偶爾看到一二。沈雲謁見她四處環顧，視線落在人家衣衫上便離開去看下一個人，心裡便有了數，微微笑著同她解釋道，“妙舟弟子按境界高低來劃分衣著服飾的顏色，修為較低的便著灰色，中等的著褐色與翠綠，再往上便多了選擇，可以隨心隨自己的喜好來。”

葉星憐瞭然，點了點頭。

而那小童將兩人領到了一座小山上，從此處看去，一朵巨蓮的蓮臺上造著一方獨立的雕樑水榭，庭院穿雜其間，旁邊盛開著如海一般的白色曇花。小道童福了身，一邊指向那處說道，“小道修為尚低入不得明見臺，沈施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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