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萬魘化蜃

這時葉星憐又想起比他們更早進來的那兩個人來。

金波乍破玉珠流洩，這時從墨石路左側的池中飛出兩個人來，一人使拂塵另外一人手上持著一朵長長的紅蓮來做抵禦的利器。瓣葉銳利如刀，片片絞著那拂塵上的銀線。只是她們二人不僅要互相攻防，那金色水池中還時不時飛出一些冰刃、火團來，可不就是先前妙眼菩提與萬里紅鬢在那碧荷池上鬥法時落入池水裡的那些。

她們二人身上金色水漬滑落之處，竟有靈力外洩出體外。

就在葉星憐疑惑時，他們幾人身後傳來逐漸靠近的悉祟人聲。吳纓眉第一個轉過頭去，便瞧見一群人或有白衣使劍的劍修，也有手捧丹爐的丹修，衣飾身份皆不相同但都腳步急促地從青木橋那邊奔走過來。其中有一人因為姿態散漫步履悠閒是以變得格外打眼，墨衣雪脯，腰間掛著個酒葫蘆懷中抱著一柄墨色長劍。

可不就是先前在饕鬄賭局中連勝三局的宿蟾。

“好生宏偉的佛像。”

一個面目俊朗的男修視線緊緊地落在石路盡頭的巨佛身上，他身旁依偎著一個衣著暴露的妖媚女子，雪白修長的腿根隨著風吹動衣襬便能若隱若現地看見。她聞言咯咯笑了笑，一根手指在男修胸膛間輕輕畫圈，“你只知道說宏偉，可曾瞧見那佛像眉心的硃砂痣了沒。”

那女子將“宏偉”二字咬得極重說得又繾綣纏綿，直叫葉星憐心下惡寒於是便將投向那處的視線默默收了回來。

而其他人聽見她這話不由得都仔細打量起那佛像的面目來，眼神在那泛著幽光的硃砂痣上流連。諸人在確定那便是內有麒麟願力的玄鐵令之後，空氣中一剎便起了尖銳的兵戈交加之聲。

吳纓眉他們三人都對那玄鐵令沒有心思，葉星憐將天靈借給妙眼菩提只需等事後她歸還便可，三人眼神互相一對視便知道現在對他們而言最要緊的就是遠離爭奪的中心並儘快找到離開的出口。少女腳下御風便要往前去，沒想到腰間驟然被一根軟鞭挾裹住停滯在原地前行不了分毫。

葉星憐轉頭沿著那根鞭子看去，發現正是那妖媚女子笑盈盈地在那頭攔住了她。

那女子一使勁便將葉星憐拽了過去，“想走，那可是不行的喔。”

“阿憐。”

吳纓眉和妒川見狀齊聲喊道。

少女面色冷凝，肌膚白皙無暇宛如佛座下淨水蓮花。她輕啟唇瓣喊了一聲“燭照”，腰間長劍從劍鞘中飛衝而起霎時將那軟鞭利落地割斷接著落到了葉星憐的手中。

吳纓眉與妒川此時也飛身過來，沒想到那些修士竟然將二人拉入了混鬥之中。葉星憐看了一眼那金池上方不相上下已經殺紅了眼的二人，餘光又瞄到妒川他們也一心與他人動起手來。她皺著眉騰騰幾步快速來到那衣著暴露的女子身前，隨著身形變幻果然眼前畫面變得虛迷起來，那劍上黑蛟隨著葉星憐的心神驅使便以身軀將她籠在其中，少女整個人宛如一柄出鞘的銳劍般朝著那女子而去。

下一瞬長劍不偏不倚地落在女人雪白的脖頸邊，葉星憐眯了眯眼開口說道。

“你為什麼要下幻術，或者要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女子眼波如蜜糖一般膩人地黏在少女臉上，她聞言咯咯笑了起來，雙手拊掌語氣裡滿是讚歎，“啊，真不愧是能斬殺心魔突破了重重魔障的人。竟然破了我的幻術，還真是不能小看啊。”

鏡湖之上斬殺心魔的事除了她自己便只有那位雅緻如詩的女修知曉了，但眼前這人氣息修為乃至神魂靈識與她都不一般，更別說將兩人聯絡在一起。燭照劍便更往前進了一分，劍刃處卻未曾有半點鮮血顯現。那妖媚的女子彷彿很樂意見到少女臉上疑惑驚詫的表情，笑得愈發清脆動聽身子甚至微微後仰。她這番舉動在眾人混鬥之中顯得格外突兀，然而下一瞬她便正了身子臉上的神色也慢慢變了，眼中盡是蔑視和厭煩。

女子揮袖將燭照劍“當”地一聲拂開，身子急速地向後退去，衣衫獵獵她逐漸隱沒在了那片濃濃霧氣之中。

她惡狠狠的聲音聽起來不辯男女，難分老幼，她說道，“我真是厭倦了你們這群噁心的人，一波一波比茅廁中的蠅蟲還要討厭。既然她已經丟棄了我們，那毀了眼前這一切又有何妨。”

話音剛落，一蓬然巨獸從那橋下的墨河裡站立起身。眼若巨兩輪紅日目透赤露兇惡，齒口開合噴吐出腥汙的氣息來，和葉星憐之前夢中所見到的一模一樣。那方巨獸一步一步從河中踏上岸來，身形高聳，少女抬頭這才看清它胸腹前生著許多張面目不一的臉，有男有女，有年級稍長得也有年幼的臉龐，無一不閉著雙目。

在那眾多張臉之中，葉星憐甚至還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商離，竟然是商離。

她本可以不進這千水江山圖，只將天靈借與妙眼菩提就算全了二人當初的約定。一是為了防止她在天靈上動手腳，二則是她從水解林中回來便思來想去，愈發覺得商離身份不同尋常，他對於這鬼域乃至這秘境都有著旁人不知的熟悉，葉星憐便鬼使神差地進了此處。

只是為什麼商離的臉會在那巨獸身上。

是被吃了還是旁的什麼，她一概不知。

身後刀戈聲漸歇，吳纓眉也從幻術中醒過神來，她上前抓著愣在原地的葉星憐的手便飛到那墨石路中央。她一邊前行，一邊看著一眾人群驚惶地四竄。有個劍修被那巨獸一掌拍入金池中，他掙扎了片刻竟然身子漸漸化為那金波的一部分只剩下一套服飾飄在池面上。女子不由得瞪大雙眼，喃喃道，“這究竟是個什麼鬼地方啊。”

“萬魘化蜃，這就是看守這千水江山圖的巨獸蜃。”

紅衣女子一手捂著手臂上的傷口，一邊說道，“分則化萬魘，或潛入夢中埋藏於心，或凝化成形成魘獸。千水江山圖既是以鬼域千星為引才能開啟，是以這蜃以前都是分散在萬疆鬼域的各處守護著拘山大尊留下來的秘境。蜃不輕易合身，一旦化合便不能再化萬魘，而去以蜃獸之身死去那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不過如今看這幅模樣，怕是發了狂要我們葬身此處了。”

一眾人被逼得漸漸往那佛像處靠攏，葉星憐卻發現萬里紅鬢停下腳步不再向前。

她便拉住吳纓眉的衣袖也跟著立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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