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坐在一處歇憩,目光齊齊聚集在那埋頭啃食青竹的灰色老鼠身上。

“此法當真可行嗎。”

吳纓眉一手支著下巴,收回了視線神色懨懨地開口問其他人。

葉星憐也覺得這法子一開始被宣之於口的時候簡直不靠譜得讓人能驚掉下巴,她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無論如何這總比我們無從下手好上一些,不如先看看再說吧。”

“陣者以物寄法,以術為基。這陣法既然能隱匿無絲毫蹤跡顯露,定然是也是要以那竹海為基本的。”妒川修長指尖輕輕點在膝頭,一邊說道,“先前那小老鼠既然能破了吳道友的簫聲竹陣,我便想著這眼前陣法或許也能試上一試。”

說完他指向那片青竹,語氣裡有漫漫笑意,“竟然真的可行。看來蔣兄弟的這厝鼠還真是不一般。”

眾人聞聲望去,那厝鼠咬斷了幾顆修竹陣法的一環也就因此被破壞了,前面的幾排青竹向後退開,在那縫隙間滾著繚繞霧氣隱隱約約地才顯露了幾分陣法後的真容來。

一間極為別緻雅趣的府邸但只能看個大概,而紫黑色雷電正是盤旋在這寶府上空。

葉星憐幾人站起身,厝鼠頂著一身肥肉奔著蔣嘲跑來。黑瘦少年將它抱起放在肩頭,一行人靠得近些才看見那府門兩邊各寫著一句話,由右至左讀起來是,“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少女又抬頭看那門上牌匾,字跡矯健迅捷燦若遊雲,雖然只有短短三個字卻有內見乾坤之意,那三字寫的正是,“寫意汀。”

踏進那府邸的第一步,葉星憐就發現走在兩旁的人都消失不見。濃霧散開顯出院子的模樣來,水榭樓閣嶙立,而在庭院的正中央有一棵枝葉繁盛的蒼天桐樹。約得有四五人伸手合抱起來那麼粗壯,樹木枝冠往雲中伸長。紫黑劫雷如蔓草環繞著這桐樹,少女眼尖地發現了有那麼一枝如翠玉一樣的枝幹摻雜在其中,在周遭紫黑色的雷電下閃爍著碧色的光芒。

想必那就是一枝春了。

那時從無妄城離開之際也行憐想尋找的就是這把劍,沒想到藏身的仙府如此隱蔽,竟是在拘山大尊的秘境之中。頗有些分花拂柳穿越層巒疊嶂後才能一見真容的多舛意味。眼下她已經有了手中的燭照自然不會想著再去打這寶劍的主意,不如留給有緣人,只是不知道同她一行的幾人中誰才是那個心性堅磐能取下這柄一枝春的有緣人。

任葉星憐怎麼想也料不到其他三人中只有妒川上前取劍。

而蔣嘲發現旁人不見了之後便找了一處坐了下來,而後從乾坤袋裡取了一把精製瓜子。吳纓眉是音修更對那桐樹沒什麼興趣,根本沒察覺到那碧玉翠枝的存在,只因那劫雷的緣由她多看了幾眼後便沿著長廊往府邸更深處走去。只有妒川一眼看出那枝幹並非凡品,想起自己那十八轉的經幡被葉星憐奪去了,下一瞬便起了念頭。

緋衣男子腳下運氣在地面輕點,身子如輕盈的春燕般騰到半空,接著他的手伸向那翠玉一樣的枝幹。有劫雷環生的天地材寶自然是不好拿的,妒川甫一碰到那枝幹末端便覺得手背被一道紫黑色的雷電一下劈中。骨縫肌理血管肉末裡都是細密尖銳且難忍的疼痛,他甚至不可自遏地生出了退縮的念頭想將手拿回來。

但這念頭只有一瞬。

妒川又回憶起了幼時被烹煮之事來。

他那時已經開始記事,一口甕罐不能將他完全放下便被村裡的漢子折斷四肢硬生生地塞了進去。加水滿至頭部,脖子以下慢慢被滾燙的湯水煮開,面板綻裂血肉模糊。

痛到極路痛無可痛。

妒川后被左幽救下治癒了傷口卻讓他留下自己雙臂上的叢生疤痕,為的是銘記在心為的是利刃在手之極際一償血債。

男子咬著牙又將手往前伸了伸,那雷電從他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祖竅之內痛得猶如利鑽撬動。妒川終於將那翠玉枝幹完完整整地握在了手中,他彎起嘴唇笑了笑頰邊浮現兩隻小小酒窩。

而下一秒,四周場景更迭,天色俶爾變暗了下來而他手裡的東西也由一枝春變成了自己的那根烏繩。妒川抬眼去看果然對上了少女如星華般烏靈閃亮的雙眼,那裡面是柔軟水波也是綿綿的佻達情意。

妒川皺了皺眉頭,腦中卻是一片沉綽混沌自知怪異卻無法尋究到底怪在何處。

“你還困著那烏鴉做什麼。”

葉星憐聲音輕柔,眼裡此時有了嗔怪之色,“這小傢伙不過是想跟著我們罷了,你何須捆著它。”

周遭是嘈雜的遠遠近近的人聲,妒川眼神卻只落在眼前少女開合的唇瓣上。隨著她話語聲湧入耳內,男子混沌腦中終於出現了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原來是因那烏鴉非要跟著葉星憐,久驅不散,他才使了烏繩將它捆了起來。緋衣男子笑了笑,一雙眼定定地看著少女,“阿憐既說了,我豈有不遵從的道理。”

桎梏驟然解開那烏鴉便飛落至葉星憐的肩膀上,用自己毛絨絨的肚腩去蹭她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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