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習習,黑色長袍隨風而曳,衣袂翻飛。

暖意一點一滴,蔓延擴散,漸漸融入四肢百骸。

心臟被一種熟悉的溫暖所包裹,如此柔和,如此明媚,又如此令人懷念......

恍如隔世。

柔順長髮被流轉的清風捲起,纖長髮絲泛著柔和光澤,如瀑垂落腰際,悄然輕拂。

纖長睫毛低低垂落,瀾月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懷中熟悉的溫暖,那輕輕蹭著他臉頰的、微微有些發燙的臉,那雙緊緊抱著他脖子的手。

唇邊不自覺流露出的一抹淺淺微笑,明媚如飄雪的寒冬中那一縷最清淺透明的冬日陽光。

他低下頭,輕輕將懷中樹袋熊般抱著他不放的傢伙擁得緊一點,心底一點一滴流溢位溫暖與依戀。

記得以前在愛倫伊斯,她總是不知從哪裡就忽然冒了出來,笑眯眯地湊到他面前,捏捏他的臉頰,揉揉他的頭髮,睜大著一雙眼很興奮地講她今天遇到的那些新鮮事。

最開始,他牴觸、不屑一顧、甚至厭煩。

聒噪又囉嗦,嘰嘰喳喳個沒完,不像天使,倒像麻雀。她講的那些東西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不在乎,也不想聽。

可不論他扔了多少白眼過去,她像是毫無察覺,不氣不惱,依舊笑得一臉陽光燦爛,那雙清澈見底的琥珀色眼睛裡就像是明晃晃地寫著“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一天,兩天,

從春紅繁盛,到夏花離離......

朝朝暮暮。

如同溫水煮青蛙,他像一塊頑固的石頭卻一天天被她消磨、融化,他驚訝地感受到自己的變化,卻無力阻止。

他慢慢開始聽她說的那些事情,表情依舊淡漠,眼底卻多了一些若有所思。

比起她說的那些事,她的表情似乎更有趣一點。

怎麼會有人的臉上能出現這麼多的表情,而且毫不重複。

興奮的,喜悅的,驚愕的,鄙夷的,憤憤不平的,好奇的......

應有盡有,千奇百怪,其間還夾雜著各種古里古怪的鬼臉。

他看著她說話時那變化多端的表情,漸漸眉頭輕蹙,有些頭暈目眩。

她很囉嗦,什麼都要管,早上逼著他吃雞蛋,晚上逼著他喝牛奶,總喜歡往他腦袋上戴一些兔耳朵之類的莫名其妙的東西,然後又很花痴地湊過來抱著他蹭。

有時候實在過分了、惹急了,他也會向著她發火,說一些重話希望她有自知之明地離他遠點,可她往往微微一愣,便又厚臉皮地湊過來了,一張臉笑得輕描淡寫、滿不在乎。

夜裡總喜歡抱著被子睡,有時候,或者說是“常常”更恰當,她會把他當做被子抱在懷裡。

那時候,他總是安靜地看著她沐浴在璀璨星輝之中的、近在咫尺的睡臉,惡作劇般伸手去輕輕捏捏她的鼻子,戳戳她的臉。

有時候他會默默想著,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他是誰,還能睡得這般安穩?還敢這麼放肆地對他為所欲為?

習慣是最可怕的事,如同劇毒深入骨髓。

當那一天終於避無可避地到來,當他終於迫不得已不告而別,當她終於知道他是誰......

一切都結束了。

像一場溫暖而斑斕的夢,渲染著彩虹的色澤,經過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漫漫長路......而後走到盡頭,終歸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