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孤信任你,”鳳帝翻開封魔冊,湊近燭光看上面的名字,“孤原不欲派他去,是他自己貪功冒進,能一石二鳥自然最好,封印了魔眼,也很好。”

“李將軍可有什麼想要的,孤賞給你。”

李愷道,“此次赴寫輪眼將士,連臣一起共三千人,戰死沙場者兩千餘人,歸來者……”

鳳帝揮揮手,隨意道,“給你一筆安置費。”

李愷被這不以為意的態度激的心頭火起,轉念又道,“謝陛下。”

“看來這人不足為慮,是姬王做賊心虛,”鳳帝靠著座椅,仰面道,“昔年鳳城人人皆知姬氏子絕色,魔界三王九尊諸多部族統領,哪個沒有在榻上品過。”

“孤,”鳳帝喝了口水,“孤念在他是孤的親外孫,比起那些豺狼來,不知溫柔了多少。”

“當初姬氏沒落,是他姬王鬼迷心竅,妄圖以親子換虛名,”鳳帝長舒了口氣,“我就不信,他能把整個魔界蕩平了複仇不成?”

“命如螻蟻,如今姬氏東山再起,他們都該知足!”

“姬氏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孤給的!”鳳帝驟然火起,一把將身前筆筒掃落,“天下是鳳氏的!千裡江山!都是孤的!”

“父王,”鳳啟歌捧著玉盤,上有一錦盒,盒中盛著一顆紅色仙丹,“父王不要動怒,身子要緊。”

青年聲音有種奇特的,安撫人心的力量,鳳帝呼一口氣,兩指斂起仙丹吞下,對李愷道,“你退下吧,擇日封賞。”

李愷乍聽到鳳帝親口說出數年前的宮廷醜事,又見他迷戀丹藥,心裡已生厭惡,聞言起身行禮,轉身出去了。

鳳啟歌一身玄衣,寬大衣擺如黑色花瓣層層散開,隱在暗處時無聲無息,走到人前時又是穩重有禮的一國儲君,劍眉星目,俊美無儔,和鳳帝只像了三成,眉宇輪廓和外甥姬麒反而更像些。

“再過一月就是祭魂大典,這是魔界盛典,父王不如去獸奴營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獸奴,”鳳啟歌的聲音如清泉蕩漾,讓鳳帝舒服的昏昏欲睡,“今年獸監也從鬼神山捕回不少珍奇異獸,父王……”

鳳啟歌的聲音漸漸低沉,鳳帝靠在塌上,已經睡著了,從這個角度,一代魔帝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和灰斑更加明顯,鳳啟歌薄薄的唇抿起,那副向來端莊大方的模樣驟然一收。

鳳帝桌上有一封奏摺敞著,上面寫魔眼乃魔氣之源,一但封印,魔界沒有新魔誕生,三王九尊百部無法吸取魔眼魔氣,如何抵禦神界,再者需盡快派人赴南魔尋屍山血海,得屍山血海之力為魔帝增長修為,落款是九尊之一。

那夜議會的只有三王,九尊百部等貴族都不知道封印內情,鳳啟歌想起來,這人千年壽命將近,急求魔氣延年益壽,魔眼被封印了,竟然打起了屍山血海的主意,青年冷笑一聲,喊宮人進來服侍,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翌日。

“起來!”匈楚叫道。

“不!”姬麒鳳眼圓睜,不甘心地滾了幾圈,將錦被裹在身上,死死壓著,匈楚力大無比,險些將他整個扯到地上。

“起來沐浴更衣,你該去拜你父親了,”匈楚拿這賴床不起的小王子毫無辦法,“這是每日慣例!我知道鳳帝許你三天不朝!回來再睡——你還咬我!

匈楚甩了甩手,虎口處一個淺白的牙印,細碎銀牙工工整整的排著,還有兩個深深的虎牙小坑,哼道,“我出殺招了啊!我出殺招了!”

說罷,伸進被子裡撓他胳肢窩。

姬麒大笑起來,起床了。

匈楚服侍他穿衣洗漱,姬麒清醒過來,腦子就被一堆瑣事塞滿,忽然道,“走之前曾殺了一個宮女,後來怎樣了。”

匈楚正在給他梳發,聞言一愣,“我私下給了些錢,好生安葬了。”

“你怪我胡亂殺人,是不是?”

匈楚不語。

“楚哥哥~”姬麒拖長了尾音,軟軟道,望著銅鏡裡兩人倒影。

“呼,”匈楚招架不住這一聲,臉上浮起紅暈,“做錯事就來這招,忍不了你。”

說罷低聲道,“說了多少次,不要亂殺人,亂造殺孽,下輩子怎麼辦。”

姬麒嘻嘻笑,全不當回事。

梳洗完畢,姬麒穿上那紅色王袍,坐下來時眉頭緊鎖,將一切事情條條框框地梳理一遍。

他冒然請功前去魔眼,實在是思慮不周,不知鳳帝會怎樣猜測,李愷又會怎樣回稟——匈楚正在整理床鋪,將他換下來的裡衣收好,又每樣吃了一口宮人送來的飯食,是在試毒。

少年看著他背影,彷彿只要看著,內裡就能生出無限勇氣。

不倒翁沐在晨光之中,費力晃了晃。

姬麒趁匈楚背轉身時,迅速收進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