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它跟魁首一起,被壓在了顧瘸子精心設計的棺材裡,眼看著又要跟在雙塔寺裡的時候一樣,被封在了下面,年老的聲音盯著將要落下的棺材蓋子,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戾”的錯處。

“災難”,其實是“戾”引起來的,跟它們兩個倒是沒有關系的——沒有“戾”,也就沒有“災”。

“善”有了個念頭,就是如果“戾”能被鎮壓住的話,那就好了。

好像蘋果上長了蟲子眼兒,把這個蟲子眼兒剜下去,蘋果還是好蘋果。

可沒辦法——三腳鳥,是一個整體,蘋果剜下去那一塊,就算幹淨,也不是個完整的蘋果了。

“戾”在哪裡,它們就都得在哪裡。

這麼想著,卻突然來了機會——那個大先生把頭探過來了,還想跟這個垂死掙紮的魁首再見最後一面。

這個大先生帶貴氣,拿來當個避雷針是最好不過了,加上大先生的能耐他們剛才也有目共睹,讓這個大先生來當取代魁首的人,是再適合不過了。

“戾”動了心思,迫不及待的就從魁首已經變成“災”的身體上掙脫出來,奔著大先生過去了。

按理說三腳鳥應該是團結一致,一起行動的,它們畢竟是一個整體,可就在這個時候,好比三腳鳥只邁出去了一隻腳,剩下的兩只腳還在魁首身上的時候,“善”也抓住了機會,它拉住了想著跟著“戾”一起出去的“真”:“要是沒有‘戾’那號東西,咱們也就不用東躲西藏怕天劫,也不用跟著它變成‘災’了,‘戾’分離出去,才有咱們的好日子過!”

“善”說的是對的,“真”也知道。

可“真”猶豫了一下:“這樣的話,咱們可就要被封住了……”

“那又怎麼樣?”“善”厲聲說道:“就算被封住,咱們也有出去的一天,可要是一直跟‘戾’在一起,那天劫和殺戮,就得永遠迴圈下去!錯過了這個機會,你還怎麼擺脫那個東西?”

真知道,“善”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眼看著“戾”沖了出去,“善”和“真”則被重新震回到了魁首的身體上,被封在了顧瘸子精心打造的棺材裡——它們其實也願意出去,但不容易出去。

“戾”沖到了大先生身上。

它從沒想到自己竟然變成了孤家寡人——而它也不知道是“真”和“善”故意跟他分開,只以為“真”和“善”是沒來得及跟它一起出來。

為此,它當然是要殫精竭慮,想把“真”和“善”重新喊出來,再次合為一體的。

“戾”一直都很堅定的認為,三腳鳥有三隻腳,三個思想,那是理所當然的,這才是完整的三腳鳥,它一個出來了,這就說明三腳鳥的整體分裂了,它非得重新完整起來不可。

於是,就有了它設下計策,讓濟爺二探魁首的事情。

剛好當時我們李家因為我這個“飛行入南鬥”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氣運衰敗,正給了濟爺一個可乘之機。

在三腳鳥的記憶之中,那天觸目可及的,是鋪天蓋地的血,“魁首”的身體上雖然已經沒有了“戾”,可畢竟被“戾”的煞氣引過,已經變成“災”了。

表面上,是“大先生”在制服“災”,其實,是三腳鳥的殘魂“戾”,想重新找回“善”和“真”。

可惜,“善”和“真”寧願再次被封起來,也不想重新跟“戾”合為一體,變成原來的那個三腳鳥。

“戾”還是沒想到是它們兩個根本就不想跟自己出來,而是以為它們兩個氣不過自己之前的“先走一步”,嘴自己産生了怨恨。

於是“戾”殫精竭慮,想把“真”和“善”給弄回來。

它對我的執念,原來是這麼來的——它就是想團聚。

難怪它那句“沒有三隻腳的鳥,還能被稱為三腳鳥嗎”一出口,我後背上那兩個東西一起給顫動了一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幾把三腳鳥竟然也是一樣,比他孃的人類感情還豐富。

不過,這個“戾”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真是沒眼色,自己是個啥人緣,自己心裡沒個逼數嗎?都被人家掃地出門了,還想著團聚,團你娘。

你們自己窩裡鬥,還把老子一家人給連累了,真特麼是山西老闆運貨——倒煤倒黴)。

而三腳鳥剛才的念頭我心裡也給明白過來了——“善”和“真”,打算著跟“戾”重新合體了,但並不是跟以前一樣,為非作歹的那種合體。

別的地方還好說,倒賣功德的事情,在地府之中被發現了,怎麼可能會好幹休?

他們的念頭,跟“戾”之前想的一樣——沒有三條腿的三腳鳥,還能被稱為三腳鳥嗎?

他們是想著重新聚在一起——眼前的這個劫難,是跟之前的天劫不一樣的劫難,不過,它們倒是對這個劫難安之若素,因為這個劫難,預兆著他們將要重新一起被封起來。

所以……那個年老的聲音跟我說再見,年輕的聲音告訴我,它這一陣子,在我這裡住的很開心?

慷慨赴死了要?

可那個“戾”呢?它不是雄心勃勃的,這是要中道崩殂了?

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