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寧願留戀人間。

可留在人間的話,吃不上香火,也是饑腸轆轆,苦不堪言——那種施捨餓鬼的大焰口一年也就吃一次,跟本不頂飽。

為了混上一口吃的,他們就會跑到運氣不好的人身上憑附,只要能跟著這個運氣不好的人進了家門,就算是撞邪成功,他們會拿出生前敲詐勒索的本領,胡謅說自己跟這個被附身的人有什麼恩怨情仇,來嚇唬這個倒黴鬼的家裡人。

家裡人當然是要給解決的——一般是請個先生,而先生一看就能明白這個邪物是來訛詐的,行內潛規則,先生也會做個順水人情,告訴倒黴鬼的家裡人,說不打緊,是個某某鬼,死的不甘心,跟你兒子有個某某恩怨情仇,你給它在十字路口上燒多少多少黃紙,多少多少元寶,供奉多少多少祭祀,回家的時候一定不能回頭,關門的時候也只能揹著手關,關上門,這樣邪物就會被送走,再也不會回來的。

這樣算是一舉兩得,邪物飽餐一頓,帶著錢,拍著肚子就走了,先生呢,也能落一個施法靈驗,大家都歡喜。

可這次找的“先生”只怕是個半桶水,連這點玄機也沒看出來,直接讓上大廟,估計這個來鬼訛詐的女邪物也是一臉懵逼,但好不容易撞邪成功,賊不走空,也捨不得就這麼離開,可能打算隨機應變,真到了鬧騰不了的地方,再脫身逃逸。

瞅著小哥身上這個女邪物的熟練勁兒,這鬼訛詐的事兒鐵定不是第一次幹了。

而一般鬼訛詐所在的地方,都是一些“三不管”地帶,有廟的地方,他們是不敢造次的,打狗也得看主人嘛,看來十裡鋪子這附近,孤魂野鬼什麼的,都以為城隍廟裡沒人,一個個挺囂張啊。

敢在老子的地盤上生事,我看你也是在陽間待膩歪了。

一瞅著我浮現出了那個淩厲的笑容,小哥哆嗦的更厲害了,好像個電動馬達,小哥的爸爸一瞅,也慌了神:“咋,你說他,他是不是給撞出羊角風來了?城隍爺,打算怎麼保佑我兒啊?”

我擺擺手說別著急,上前就把他嘴裡的毛巾給拔出來了。

小哥身上的女邪物想走也走不了,臉怕的要抽筋。

我端詳著她,繼續笑,有的時候,這種居高臨下的冷笑,比板著臉發威更能震懾人心。

果然,這個小哥艱難的張開嘴,用一個怪氣怪氣的女聲說道:“不,不知道城隍爺已經就任,小的,小的無心沖撞冒犯,求,求城隍爺網開一面,別,別把小的叉油鍋裡,炸個魂飛魄散……”

“城隍爺?”小哥的爸爸瞪大眼睛:“她叫城隍爺?”

“好說,”我勾起嘴角望著她:“你膽子不小啊,我倒是問問你,誰壞了你的清白?”

“沒沒沒……沒有這麼回事,”小哥雖然驚懼,卻還是要勉強堆一臉笑,確實很像是在抽筋:“我胡胡胡說八道的……”

“那你的死,跟這個小哥,到底有沒有關系?”我接著問:“索的著命嗎?”

“索索索,索不著,”小哥趕忙說道:“我我我……”

“行了,別結巴了,”我說道:“你是死在火裡的,所以一摸你能碰一手黑,被燒死的都喜歡水,才躲在橋下的,不是嘛?小哥就是順路從橋上過,就被你給跟上了,也沒錯吧?”

小哥一臉“這下死定了”的表情,才勉強點了點頭。

小哥的爸爸瞅瞅小哥有瞅瞅我,則是一副“神了”的表情。

“嗯,事情也說清楚了,”我盯著他:“你打算要多少元寶,多少紙錢,多少酒水啊?”

他哪兒還敢說這個,但就在這時候,他眼光一飄,忽然落在了我身後,露出了一個很困惑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