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兵過道來的沒有那麼巧的,”我說道:“應該是杜大先生在跟我合作之前,想試探一下我的本事,才請你們故意找了那種地方考驗我的,那個長頭發的,也是你遵照杜大先生的意思,引到我那裡去的吧?”

黑鬍子愣了:“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那個被我拿來當替身的童女,出現的可很巧,以姜先生這種地位,可早不是賣花圈紙人的層次了,何必還要在車鬥裡放那麼個玩意兒。”

黑鬍子看著我的眼神,越發的吃驚了:“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我們大先生說得對,你將來,不,你一定是能成大事的。”

“謬贊謬贊,”我擺了擺手:“我只是覺得,杜大先生是出了名的謹慎,現在要跟我這麼年輕的人合作,不可能是沒有疑慮的,可是在這裡,她並沒有考驗我,這可不是說明她一眼就相中我,而是說明,她已經考驗過了。”

我疑心,黑鬍子正是因為自己的兒女都死了,才不忍心讓我這麼個同齡人也死在他跟前,才把童女拿出來的吧——杜海棠做事確實心狠手辣,要不是老子有點保命的本事,還不立馬被她坑死了。

黑鬍子張了張嘴,眼眶子微微有點發紅:“可惜,璐璐和瑤瑤認識你,認識的太晚了。”

“節哀,”我說道:“咱們這一行都懂,人不能跟命爭,一切都是註定好的。”

黑鬍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我放了童女,也是多事,以你的本事,沒有那個童女,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法子。我很羨慕你的家長,能把你養成這樣的人才,我還是做錯了……”

原來這個黑鬍子還真是早年喪母,有個很惡的後媽,小時候日子過得很苦,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庭,又中年喪妻,為了不讓孩子重複過上自己那種日子,一咬牙自己一肩挑的帶兩個孩子。

正因為總是想著“不能讓孩子吃我那會兒吃過的苦”,物極必反,將兩個孩子嬌慣的眉眼不正,才變成了現在這個張狂樣子,鬧到他老年喪子。

你總對他們有愧,時間長了,他們就會習慣把一切的責任,怪到了別人頭上。

人生三大悲全被他趕上了——也別說,幹我們這一行的,洩露天機太多,難免五弊三缺,他是個好先生,所以不是個好家人。

說起來,我們這一行,可能幫得了別人,卻幫不了自己。

臨走的時候,他重重的握了一下我的手,說希望以後還能見到我。

我點了頭,是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我老爹要是能活到他這個歲數,會是他這樣的人嗎?

我竟然有點憧憬。

“行了,別撒愣了,”陸恆川死魚眼一翻:“你上哪兒去找那個鏡子?”

“我當然有我的本事了……”

“別吹了,”陸恆川那雙死魚眼像是能把人一眼望到底:“藏鏡子的人,肯定用了匿,杜海棠都找不到,你找得到嗎?”

我有時候真疑心這個死魚眼是不是不光會相面,還能看透人心,怎麼老子想的,他全知道?

“匿”?郭洋一聽,臉色也一變:“對方那麼厲害?這下可算是一場硬仗了,陸恆川問的好,李千樹,你怎麼找?”

“還有這個東西……”我從懷裡把那個老頭兒放到了雙塔寺裡的翡翠鐲子拿了出來:“這個東西既然被那個老頭兒經手過,肯定多多少少得知道點什麼。”

如果說跟測出來的字相一樣,線索我有,肯定就是指的這個玩意兒了。

“我還真忘了,你能有這個東西。”郭洋挺驚喜:“行啊李千樹,你確實靠譜!哎,”話說到這裡,郭洋的眼神越過我,看向了雷婷婷:“雷,雷小姐,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這才意識到,一直都是郭洋和死魚眼在我身邊呱燥,雷婷婷可是半天沒出聲了,忙轉頭看她,果然,雷婷婷一張臉略有點蒼白,眼神也不跟平時一樣那麼精神,而是有點發散,忙問她怎麼了。

雷婷婷笑的很勉強:“可能是在車上吹了風,有點不舒服。沒事,一點頭疼腦熱的,很快就挺過去了。”

我忙伸手摸了摸雷婷婷的腦門,倒是不燙,這才放下心來,可能就是著涼了,轉臉去喊人,叫他們給雷婷婷買點藥來,雷婷婷連忙擺手:“我真沒事,這樣吧,你們先做你們的事情,我上客棧休息一下就好了。”

說著搖搖擺擺的也跟到了王德光他們先去的那個客棧,怎麼也不許我送:“你這邊的事情要緊,我沒什麼。”

她好像習慣了要強,習慣了不給別人添麻煩,這點跟我一樣,窮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太懂事了,更沒人疼。

郭洋看著她的背影,喃喃的,發自內心地說道:“她真是個好姑娘,李千樹,你運氣為什麼總是這麼好?”

是啊,她真是個好姑娘,我想,以後對她更好一點。

“離七月十五真的不遠了,”陸恆川瞅著我:“你是不是得盡快?”

我回過神來,把那個翡翠鐲子給拿出來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個淡淡的聲音就給響起來了:“謝謝你。”

一抬頭,只見雞蛋花後頭那個鞦韆架子上,已經坐了一個姑娘。

潮潤的晚風把那個鞦韆架子吹的蕩了起來,那個姑娘顯然沒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