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個……”瘦子眯著眼睛接著做燒餅:“我就是個賣燒餅的,又不是監視器,腦子不好,記不得唷……”

“你,那你剛才不是瞎眼瘸腿缺門牙的還如數家珍的……”

我拿了一疊子錢,沒數,放在了燒餅案板上:“給我們三個胖子燒餅,剩下的不用找了。”

那瘦子眼睛一亮,立馬伸手把那錢給摟進自己沾滿麵粉的錢箱子裡——那個錢箱子上刻著一個小人,特別稚拙,簡直像是山,這個錢箱就是個敗財的法寶。

一人一木,正是“休”字,在這裡放錢,不“幹休”不拉倒。

而瘦子一收了錢,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別說,我一下就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個老頭兒,就住在對面的樓裡,每天早上,在我這裡買了燒餅,就會上前街去遛彎兒,你們說當老頭兒多好,可以整天遊手好閑,還有退休金能隨便花,也沒人嘲笑他們懶惰,比咱這種上有老下有小的可舒服多了……”

“對面樓?”我回過頭,看見了一個獨棟別墅。

住的不錯嘛,紅頂子白牆,牆頭爬著怒放的紅薔薇,門是歐式鐵藝,特別漂亮,像是動畫片裡的。

“就那!”瘦子連連點頭:“不過應該是新搬進來的,以前沒怎麼見過他。”

說著,瘦子已經從烤箱裡面給我們取出來了三個黃橙橙的大燒餅,燒餅很捨得下油,一看就酥,上面撒著芝麻和肉末,還有點蔥絲,聞著就香。

周飛顯然也餓了,接過來就大口咬下去:“味兒沒變。”

接著還跟我科普:“跟掌櫃的這個鐵公雞勁兒一樣,正宗。”

“誰鐵公雞了,我可沒剋扣你們佐料,這麼足的,你們還上哪兒找?”瘦子很不高興:“燒餅也是有尊嚴的,你這話是對我尊嚴的侮辱。”

“行行行,”周飛不耐煩:“我給你燒餅道歉。”

陸恆川不吃路邊攤,瞅著燒餅很為難。

我接過來咬了一口,好吃——你娘,跟電影裡說的一樣,幾乎流下眼淚來了,嘗了這麼好的味道,以後吃不到了怎麼辦!

“你試試!”瘦子見陸恆川不吃,就慫恿:“上次有個年輕的死了媽,吃不下飯,到了我這裡就哭,我給了他個胖子燒餅,他咬了一口,你知道他說什麼了?他說吃了這個胖子燒餅,忽然覺得死了媽也沒什麼,反正世上還有許多別的幸福吶!”

陸恆川作為一個同樣死了媽的,臉上又露出了癲癇一般的表情,看的我想笑。

“今天那個老頭兒出來買燒餅了沒有?”我吃完了燒餅,又問了一句。

“今天還沒看見,”瘦子搖搖頭:“就是買個燒餅嘛,又不是出來上班,不能朝九晚五的準時,我也沒卡給他打。”

“這倒是,”周飛那邊吃完了自己手裡的燒餅,又要了一個裝懷裡了,摩拳擦掌的:“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我發發善心,臨死,給他吃個胖子燒餅,送他一程。”

“說起來,你是這裡的老闆嗎?”臨出門,我問了一句。

“啊,沒錯。”瘦子眼巴巴的望著我,雙手直搓,兩眼都是希望:“還有什麼要打聽的,老闆?”

“你這麼瘦,為什麼這裡叫胖子燒餅?”

“啊,這個,”一聽問這個,瘦子很失望,興趣缺缺地答道:“因為,我老婆二百來斤。”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心裡沒愛的人,可能做不出這麼有愛的東西。

而一到了對面那棟樓,看見門牌號,我心裡頓時就明白了。

門牌號上寫著“秋桐路18號”。

“這,是不是也太巧了。”陸恆川不傻,一雙死魚眼早就盯向了我。

各個線索都來的很整齊,從我變成大老闆,到有鬧事的,再到謠言的源頭,最後是作為地標的胖子燒餅,好像拿著繩子拴個鹹魚逗貓,貓一躥,繩子就往回收,總能把貓帶到自己想帶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