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希望,能有人替自己護著她。

可桂花奶奶冷笑:“這點房産田地,值不得多少錢,也值得哥哥嫂子這麼盯著?”

“你會說人話嗎?”大伯很兇,上來就摔了個茶碗造聲勢:“好心當成驢肝肺,你狗咬呂洞賓!”

“我還真沒見過,這麼侵佔兄弟産業大道呂洞賓。”桂花奶奶雖然年輕,卻雲淡風輕,波瀾不驚,那個氣勢,竟然把色厲內荏的大伯也給鎮住了。

“不值錢也是我們祖産,不能白便宜你一個外人!”她嫂子倒是撕破了臉,尖聲說道:“你可別說你還能守節,早晚要走,幹啥浪費這個時間,青春有限嘛。”

“哥哥嫂子的青春也有限,幹啥浪費在我身上?”桂花奶奶冷笑:“我實話告訴你們,除了我死去的男人,我誰也看不上!”

少年爺爺一怔,一臉慘然,嘴角卻抬起來了。

她心裡有我,只有我一個。

可這不行啊,少年爺爺的嘴角又垂下去了,她真要是這樣,這輩子得吃多少苦?他捨不得。

哥哥嫂子悻悻而去,桂花奶奶繼續哄孩子:“你乖你乖,你爸爸明天就回來。”

而哥哥嫂子這一走,臉色很不對。

少年爺爺很清楚哥哥嫂子是什麼樣的人,趕忙跟了上去,果然,他聽到嫂子說:“桂花真是給臉不要臉,不然就綁起來給送到了二賴子那去算了。”

二賴子,是村裡一個老光棍,家徒四壁,愛喝酒,根本娶不上媳婦那種,桂花怎麼能跟他?不就更受苦了嗎?

“那得看看二賴子那給多少聘?”哥哥說道:“少了不劃算。”

“二賴子有個舅老爺,不少給,”嫂子輕笑:“放心。”

“那也不太好,”哥哥皺眉頭:“桂花這麼剛烈,不能尋死覓活吧?”

“迷昏過去,花轎到了二賴子家,死活跟咱們還有什麼關系。”嫂子擰了哥哥一把:“你就是死腦筋。”

哥哥嘿嘿的笑了:“還是你有法子。”

“你命比你那短命鬼弟弟好,”嫂子嬌笑:“我的命也比那個倒黴弟媳婦好。”

“那是那是。”哥哥傻笑:“老二就是念書念傻了,他要是能考出點名頭還行,一起沾光,可惜,他沒這個命。”

少年爺爺站在了原地,拳頭攥緊,想打過去,可他新死,行氣不凝,手從哥哥嫂嫂臉上劃過,她們連知覺都沒有,已經興高采烈商討聘禮錢怎麼花銷了。

少年爺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家小屋的窗戶外頭,瘦弱的身材篩糠似得抖。

他是死人,卻覺得活人比死人還可怕。

媳婦怎麼辦?他根本保護不了渾然不知的媳婦。

現如今她累得很,睡著了,手還摟在了孩子身上。孩子睫毛還掛著眼淚。

他兩隻手搭在了窗戶上往裡看,陽氣烘逼是難受,可比不上他心裡難受。

桂花奶奶出來喂雞,他跟在後面,給她擋塵土,桂花奶奶曬穀子,他看著趕鳥,出來進去,尾巴似得隨著。

有時候桂花奶奶會對著鏡子垂淚,有時候桂花奶奶燒火的時候發愣,少年爺爺就一直在屋簷外面徘徊,依著門柱子,惶惶然若有所思。

他想做點什麼,可他什麼都做不到。

過了沒多長時間,那頂花轎真來了,桂花奶奶也早被迷昏了,被人搬上了花轎,孩子在哭,可沒人管他,還有人調笑,讓孩子跟二賴子叫爹。

周圍也有鼓樂手,大家拿著燭火,很熱鬧。

似乎圍觀的人都在笑,唯獨他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男人很少流淚,更別說發出聲音的大哭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種痛徹心扉的哭,讓我鼻子都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