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林之中,詭霧繚繞,醒惡者佔據地利,仗一身詭秘功法執意阻擋北辰元凰生路。北隅新主立於擔千古、北辰元凰兩人身前,彎弓搭箭成護衛姿態,誓不退開半步。兩方形成對峙之態,戰事已經不可避免。

風聲已停、蟬鳴已止。

“北辰元凰仍是北隅的人。”玄寶凜然道,“北隅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子民。”

聽聞此言,北辰元凰心中震動,他自問若是他立於王座之上,是否會做到如此地步,是否會有底氣立下這樣的誓言。

“那你們便一同上路!”醒惡者無意多言,一心只求把握先機,當下袍袖一揚,綠色瘴氣迷眼,接著便是起掌快攻,力求將敵手速速了結。玄寶見對手速度不差,長弓在掌上翻旋,將襲來的一招一式盡數擋下,瞅準時機翻出一掌將醒惡者打退數步,緊接著化氣為箭,錚然一聲,離弦之箭一化三、三化九……封住那翳流惡人的所有退路,在醒惡者倉皇避讓間,又是一聲錚然,一支銀色長箭似曳尾流星般颯沓而至,將醒惡者牢牢地釘於樹上。

擔千古需要很努力才能不露出欣慰之色。

玄寶手一抖,將長弓背起,轉過身面向北辰元凰,冷聲質問道:“北辰元凰,你與你師父將我當成傻子不成?我就算再糊塗,也不可能讓前朝血脈到處亂跑、脫離監控,尤其是一個有從政之心從政之才的前朝血脈。”

北辰元凰苦笑一聲,拱手道:“此事是元凰一人所為,與師父無關。”

“巧了,你師父也是這麼說的。”玄寶嘲諷一笑,“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們北辰家的血脈這麼值錢,就連翳流也看上了……為什麼露出這樣震驚的神色?你該不會以為他們看上的是你‘前太子’的身份和才學吧?這些家夥野心很大,但還沒有膨脹到以為能靠一個前朝太子顛覆我。”

北辰元凰默然不語。

“敢問玄寶公子。”擔千古這時說道,雖然對玄寶的稱呼讓她感到有些詭異並且她相信玄寶也是這樣的),但是她還是成功地讓自己的形象沒有偏離她目前的身份,表現出了足夠的盡職盡責,“我們公法庭可否將醒惡者帶回審問?”

“我們對他沒有興趣,你們可以隨意。”玄寶配合著擔千古的演出,以一種謙和有禮又疏離的態度說道。

擔千古鬆了口氣,她看了看北辰元凰又問道,“不知北辰公子回到北隅之後會如何?”

“該如何便如何。”玄寶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我總不至於要了他和玉階飛的命。”

這既表明他已翻過了這一頁,也是一種威脅,在他的眼中北辰元凰和玉階飛永遠是聯系在一起的,一個人整出了什麼么蛾子,無論真相如何,他會把責任算到兩個人身上。北辰元凰怎麼說也是曾經的太子,當然很快便看出了這一點,可他又能如何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玄寶並不是嗜殺的暴君,他甚至稱得上是愛民如子了,這也使得他在北隅迅速地打好了地基,順利完成了改朝換代的任務。

“北辰元凰明白了。”前朝太子躬身行禮道,“我想,師父他也會明白的。”

有些情況下,接受現實真的是最好的出路。

擔千古見到這一幕也放下了心,她走向了醒惡者,想要趁他還有命在的時候逼問忠烈王府事件的真相。誰知她尚未走近醒惡者,便感到氣流突變,下意識地起手防備,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樹上的醒惡者便不見了,只留下沾血的長箭。她的第一反應是去追,卻又發現若要追上那人的話她所表現出來的功力便遠遠高於擔千古應有的力量,於是只能故作惱怒地跺了跺腳,罵道:“可惡,這周圍居然還有他的同伴!”

玄寶皺了皺眉頭,顯然是想到了什麼。擔千古隱蔽地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在現在說這些。玄寶會意,說道:“王都令,接下來便是你們的事情了,希望你們一切順利。”

說著,他便帶著北辰元凰化光而去。

他離開後不久,公法庭的人才姍姍來遲,楚君儀額上仍有未幹的汗水,她一見到擔千古便眼前一亮,拉著她好一番打量,見她確實無恙後才鬆了口氣。然而當她左右張望了一番後又重新緊張起來:“北辰公子呢?莫非真的被翳流他們得手了?”

“並非如此。”擔千古將方才發生的事解釋了一遍,之後又加上了自己的見解,“我認為那屬於北隅的家務事,玄寶公子不過是看在我同他都是出身南溟之人的份上才那麼客氣的。而且北辰元凰不會有危險,公法庭沒必要得罪北隅、南溟。”

楚君儀亦有同樣的想法,她點頭道:“的確如此,我聽說南溟的玄寶公子無利不起早,如果按照他的行事作風,應當在你和醒惡者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面帶走北辰元凰,這樣做既能夠更輕松地達成帶回北辰元凰的目的,還能夠賣個人情給公法庭。但是此回他出手得那麼早……”楚君儀笑了笑,擔千古差一些便以為是自己的身份裝不下去了,幸好之後楚君儀說的是另一件事,“算了,暫且不去管北隅新主的意圖,日後小心便是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很難推斷出那個救走從你手下救走醒惡者的人的身份。我只知道他定然不是蠱皇,因為聽你的描述,他用的功體和蠱皇有很大差距。”

“不管怎樣,只要這個人還幫著翳流這一邊,日後我們定然能見到。”擔千古說道,“我們如今已經耽誤很久了,而且此時北辰元凰已經被帶到了北隅,翳流之後可能會隨著他的離開把注意力投向北隅。他們不主動出擊,我們要抓到蠱皇很難。”

楚君儀嘆息了一聲,道:“我們還是先去與法都令那邊會和吧,也不知道他們那裡情況如何了。”

擔千古贊同地點了點頭。

雖說他們這裡已經沒有翳流黑派覬覦的東西了,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夜晚的巡視還需要繼續下去。因為楚君儀他們這幾日已經太過疲憊了,擔千古主動承擔了守夜的職責。在眾人都醉入夢鄉之時,一隻藍色的蝴蝶飛到了她的面前。

‘慕少艾?’擔千古愣了一下,這是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他為什麼要救醒惡者?’

“慕少艾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閑的慌嗎?”

在北隅,將北辰元凰之事處理好後,玄寶一個人在書房中繞圈。任憑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能讓慕少艾這樣做的理由,多年之前,翳流就在慕少艾和上一代忠烈王的算計下損失慘重,莫非這位醫者仁心的大夫在多年後回憶起臥底時感受到的來自翳流大家庭的溫暖,對南宮神翳覺得愧疚了不成?

他不覺得慕少艾是這樣的人。這位醫師雖然看上去很不正經,但是能感覺到他其實很有主見,不大會為自己的決定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