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和視角的限制使得“神箭手”並不能立刻明瞭在場上發生了什麼事,但坐在高高的觀戰席上的鐵笛仙對這一切盡收眼底,因此,他心中的驚愕也遠遠超過其他人。那位“神箭手”當真沒有愧對他的名聲,那一手用弓箭的手段絕對可以名列江湖前三,但之後名為三月草的年輕女子在搶過“神箭手”的兵器後用出的招式卻足以堪稱是神乎奇跡,先不論她奪人兵刃時那巧妙手法,單單是那以氣化數箭的手段便是聞所未聞。

這樣一個人,江湖上怎會沒有她的名聲?

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來參加這屬於劍客的盛會?

鐵笛仙凝視著三月草手中那柄細長的劍,先前他先入為主地認為對方是一個來找樂子的大小姐因而沒有投以太多的注意力,如今拋開偏見再次觀察,以他的目力自然可以瞧出那是一柄不俗的神兵,對執劍人的劍術也越發好奇起來。只恨那名“神箭手”壞了規矩,讓他錯過了一次觀戰的機會。

臺上的三月草對劍聖的賞識卻渾然不知,她只是不知所措地站在臺上,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她還算得上是獨立能幹,但是這樣嚴肅的場面、這樣特殊的事件對她這個小女孩而言委實有些困難了。

幸好侍從很快將她領了下去,在進門之前,她聽見對方小聲說道:“你真的好厲害啊,不過別忘記這是劍技大會哦,如果再用弓的話會被判失格的。”

三月草想辯解說她知道這個道理的,剛才那只是一時情急,但大門已經緩緩合上了。她嘆了一口氣,開始琢磨那侍從前半段的稱贊,同樣的事情苦境的玄真君也能夠做到,並且比她做得更好。而她的母親,那位弓之月神的射術就更不用說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擔不擔得起那一句稱贊。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她所在的大門忽然開啟了,然而她沒有聽見裁判報幕之聲,當她略感不安地走出大門時,只見大約十多名參賽者立於臺上,他們面面相覷,似乎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各位,擾亂會場秩序之人已經被找到。”鐵笛仙身邊的侍從高聲說道,“據那名‘神箭手’供認,指使他的人便是劍鬼·殺無生!”

三月草吃了一驚,她向四周張望了一番,果然沒有瞧見殺無生與掠風竊塵的身影。她本能地感到這件事情不對,說殺無生一怒之下屠殺了裁判或別的工作人員她信,但若說他僱傭一名射手耍手段……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這種事和他很不搭調。

然而不管她怎麼想,大賽主持人依舊自顧自地宣佈著之後的安排,這場劍技大會被叫停,並且以劍鬼討伐大會的名號延續了下去。其他選手自然沒有疑義,三月草倒是想提出些許質疑,但是在她組織好語言之前,她又被帶進了門內。

劍聖有自己的追求,哪怕是變成了“討伐會”,該有的規則還是不能破。

討伐的順序是按照報名的順序定的,小草知道自己排在很後面,因而一點也不著急。她捧起桌上的茶水,正想要讓自己平靜一下,然而茶水入口的瞬間她便感到了不對勁。

“這是……麻藥?”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對這不熟悉的藥物絲毫不敢怠慢,她屏氣凝神,慢慢調理呼吸,在讓內勁回轉了一個周天後,終於將這毒素驅逐了出去。這藥物的作用雖然只是讓人手腳發麻,但是藥性頗為頑固,定然是出自藥物名家之手。

也不知道是誰動的手腳……小草第一個懷疑的是主辦方,但這件事對他們一點好處也沒有,她敲了敲門,也許是因為一場比試剛剛結束,侍從很快便給她回應。小草將茶裡被下了藥的事說了,並且將茶水遞給他們做檢驗,聽到這個訊息的侍從匆匆忙忙地帶著茶離開了,隱隱約約的,小草好像聽見了鐵笛仙震怒的聲音。這位劍聖以一種可怕的憤怒和恨意念著殺無生的名字,顯然這也被算在了劍鬼的身上。

可是無論是下藥還是僱傭都和殺無生很不搭啊。小草在心裡想,但她並沒有證據。

小草說得還是有些晚了,大半的劍客都中了招,而中招的劍客中只有兩三名能夠行動,剩下的人連運功解毒的力氣也沒有了。因為這個變故,小草的比賽被提前了,在一個名叫殘兇的人被殺無生送下場後,小草迎來了與這位劍鬼的交鋒。

“想不到你竟然到了這裡。”殺無生雙劍在手,低低笑道,“倒是我小瞧你了。”

小草看著他,心想他知不知道如今這場大會的目的已經改變了呢?

“你……”她正想要開口,然而殺無生的殺意已經侵襲了過來,他與小草先前見過的那些參賽者顯然不是一個等級的,至少那些人用不出這樣可怕的具有殺傷力的氣息。在這樣的殺意中,小草沒有分神的功夫,她將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劍上,單峰劍出鞘,無盡劍意自成羅網,三月草揮劍而去,身形飄忽不定,腳下步伐靈動,萬千變化包含其中。殺無生在初次交鋒之時便露出了些許驚異之色,作為對手,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品評眼前人的劍招,那一招一式看似毫無章法,實則卻暗合道家理念,在無形中牽動對手的心神。

恍惚間,他似乎瞧見了月下三千花影,一股孤獨之感竟驀然而生。幸而他生來身世極其不幸,心性也頗為堅韌,這才沒有被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