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雲說雨執筆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除非這位沒有下限的作者能夠改走清水小言路線。

最後阿藥還是沒能夠和墮神闕想出一個說服寂寞侯的辦法,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提出那個建議也不過是為了看看他有趣的反應罷了。以她對寂寞侯的瞭解,任何技巧性的說服不過是浪費時間,只需要擺明自己的態度,他自然會做出最明智的決定。

所謂的最明智的決定當然不可能是暗搓搓地把這個低分情緣給暗殺掉,也不可能是像那些小說裡的愚蠢配角一樣設定什麼沒有意義的誤會,只要不是這兩者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與其相信寂寞侯對墮神闕的善意,還不如相信他的智慧。

以上分析是阿藥在面對寂寞侯之前給自己的心理安慰,唯有這樣想,她感到自己才有勇氣去面對最為信任、最可靠也最難糊弄的夥伴。在送墮神闕回到百妖路後,阿藥深吸了口氣,向南溟宮殿化光行去。她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然而宮殿中的燈光還亮著,燈火之下,寂寞侯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沉靜內斂,他微閉著雙目,雙手按在琴絃之上,明明沒有一點樂聲,他的動作卻彷彿是在認真聆聽一般。

“你在聽什麼呢?”阿藥問道。

“您的真意。”寂寞侯回答道,“您隱瞞了許多事,這讓我懷疑起了自己的能力與德行,晦王陛下,臣是不被您所信任的嗎?”

在知曉四魌界之事的時候他就有這樣的感觸,只是當時還可以解釋為是當時的四魌界與苦境無關沒必要急於言說,此次百妖路之事卻是除了“不信任”之外無法解釋。最為諷刺的是,無論是馭恆夫人還是墮神闕的事,皆是南溟上下除他以外幾乎人盡皆知的秘密。

“這並非是與信任有關的話題。”在短暫的沉默後,阿藥說道,“如果硬要剖析我的內心的話,應當說是心虛吧。”

寂寞侯睜開眼,看著阿藥,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語。

“也許和如今苦境的很多人比起來,我確實是一個還不錯的搭檔人選。”阿藥說道,“我具有一定的實力,又很好說話,而且和你有著相近的理想。”這樣的自誇讓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直到說出那個“不過”後她才感到舒服了一些,“不過,我可能,不,我確實不是最為理想的那類大公無私的王者,我不僅有私心,而且這私心似乎很重。”她捂著自己的心口苦笑著說道,“無論是馭恆夫人還是墮神闕,他們對我而言都無比重要,重要到……哪怕是失去我自己的性命,我也想要保護他們,這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斷對嗎?”

“這沒有什麼明智不明智的。”寂寞侯說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可是這對於我們的大業而言,毫無疑問不是你希望看到的結果不是嗎?他們是我——武功蓋世的南溟之王少見的弱點。”阿藥說道,“我之前一直以為,我對你的欺瞞是因為我擔心你會對他們不利,但是我在九輪天的時候發現,並非如此。”

“我真正害怕的是,你會對我失望。”她認真地說道,“對不起,丞相,我不能夠拋棄自己的情感。對不起,我不能夠抹去這麼明顯的弱點。對不起,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完美無缺的王者。”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是一片長久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您的真意,我確實聽到了。”在一聲嘆息後,寂寞侯說道,“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如此具有行動力的您、對世事有著老者般透徹寬容的您……還會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呢。”

“孩子氣?”

“難道不是嗎?”寂寞侯露出了一點笑意,“摔碎花瓶後會把碎片藏起來不讓父母知道,撒了一個謊言便堅持要貫徹下去……這難道不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嗎?”

“我……”被這樣評價的阿藥有些訕訕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袖。

“要完成統一天下,締造眾生和平共處的大業,您還需要更加成熟啊。”寂寞侯鄭重地說道,“包括您要時刻記得,王者沒有所謂的私事這個道理,作為臣下的我不會約束您的感情,但是請您至少做到讓我對一切情報都能夠瞭然於胸,因為‘無知’是對謀略者最大的幹擾。”

“是,我記住了。”如同一名在先生面前受訓的學子一般,阿藥坐直了身子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相信您一定是記住了。”寂寞侯笑道,“對了,如果可以的話,能否允許臣同那位妖皇談一談呢?雖然之前也曾見過幾次,但是並未將之視為如此重要的人物彼此瞭解過呢。”

“這……”

“您不用擔心。”寂寞侯笑容越發燦爛,“臣自有分寸。”

阿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