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中的墨香味尚未散去,渡香蝶看了一眼雜亂的地面,終是感到無力收拾了。她緩步走到她的侄兒渡江修為她買回來的藤椅邊,在愛惜地拂去了這充滿孝心的禮物上的些微塵灰後她慢慢地躺了下去,搖搖晃晃間進入了夢鄉了。

她會夢見什麼呢?會夢見先王嗎?會夢見他——這個背井離鄉的不孝子嗎?

北辰鳳先遙遙地望著那在椅上入夢的女子,將心中想要接近的慾望盡數掐斷,當他瞧見遠遠走來的渡江修的身影後,他如同來時一般悄然離去。

藤椅上的女子皺了皺眉頭,翻了個身,繼續無知無覺地睡著。

他只想做小鳳仙,但是在有心人眼中他只能是北辰鳳先。

小鳳仙既可以漂流天涯也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北辰鳳先只能選擇默默無名或者無盡的權力廝殺。

“閣下已經看了很久了,應該可以現身一見了吧。”在走至僻靜處時他說道,他的手按上了劍,如果來者有惡意那麼這不速之客可能是他生平僅見的強敵,若非他從小便對他人的視線較為敏感,恐怕並不能夠發現自己正處於被跟蹤、被監視的狀態。

啪、啪、啪

冷漠又幹脆的掌聲比人的身影更早顯現,北辰鳳先沉下心,注視著從暗處走出的如同明珠一般閃亮的男人,問道:“閣下如何稱呼?”

“我是南溟之人。”玄寶答道,“特意找上你只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訊息。”

“哦?”

“北辰元凰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玄寶說道,“大殿之上滴血驗親,這一劫,他躲不了。”

“這與我有什麼關系?”北辰鳳先不為所動,“要流血的是他,不是我。”

“是嗎?”玄寶問道,“難道你要放棄北隅的王位嗎?”

“我若是放棄了,難道不是給你們行了方便?”北辰鳳先嘲諷道,“去慶祝吧,何必來此試探一個浪人的態度。我知道自己的斤兩,琴界之冠或許可以一搏,帝王之位卻是肯定坐不起的。”

玄寶笑了笑說道:“你倒是比北辰伯英聰明幾分。”

“怎麼,你們還找上了他嗎?”北辰鳳先冷笑道,“他看上去是個乖巧聽話的,但可能內心並不甘於做個傀儡。不過,這也是你們挑上他的原因吧,或者依據我的猜測,你們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聽話,因為你們絕對不甘心隱於幕後。”

“沒人告訴你,若想要讓別人掩去殺機,就別表現得太聰明?”玄寶說是這般說,面上依舊是一派的好脾氣。如果他可以選擇的話,他才不會來這裡和一個這樣的家夥說這麼多的廢話,但是沒辦法,當擔千古出手幫助小鳳仙時便註定他不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北辰鳳先沒有理會玄寶的“好心指教”。

“你既然行走江湖便該知道南溟的名聲。”玄寶說道。

“你們的名聲確實不錯。”

“我們珍惜自己的名聲。”

“所以你們更應該謹慎言行。”

‘難纏的家夥。’玄寶對北辰鳳先感到了幾分不耐,而在不耐之後又是幾分愛才之心,他心想莫非晦王陛下也看出了此人的才能,因此才會做出如此的暗示?“我們確實在為我們的名聲進行努力,也許你心中有些懷疑,但是讓你同北辰元凰相爭並不是我們的主意。”

“真是難以置信。”北辰鳳先不帶誠意地說道。

“覬覦北隅的又不只有我們南溟,你其實可以選擇……不,你應該選擇與我們合作。”

“這話實在是奇怪。”北辰鳳先冷笑道,“同樣是有侵略之心的野心家,莫非還能分出個優劣不成?”

“當然。”玄寶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們只是想要在更多的土地上踐行我們的主張,當我們成功之後,北隅的子民只會過得更好,臣子、貴族、百姓、君王之間會有著同等的尊嚴;而若是讓另一股勢力達成所願,不只是北隅的皇城血脈斷絕,北隅的百姓也休想逃過劫難。”

“若是世間的所有事都能用三言兩語證明那倒好了。”

玄寶聽出了北辰鳳先的諷刺之意,但在最初的惱怒之後他已經能夠保持住平和的心態,好脾氣地繼續說道:“這樣的道理我們也是知道,所以今日我來尋你並不是以說服你相信我們為目標的,當然如果你能相信我們當然更好。我只是希望提供給你一個建議,關於你該如何在這場無聊的權力爭鬥中保全你自己以及你珍視的那些人……請把你的劍收回去吧,我並沒有要拿那兩個人威脅你的意思,他們最大的威脅絕不是我。”

北辰鳳仙面色難看地收回了劍,準備聽聽玄寶能說出些什麼。

“我在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