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身青衣,滿頭青絲雜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她的面目,只能從沾染了汙穢之氣的墨色發絲間隱隱看見她猙獰雙目中的綠色鬼火,她的手指忽青忽白,遠遠看去有著玉石一般的質地,她的右手中指上留著又長又尖的鋒利指甲,上頭沾著點點血汙……”

“妖八度,你確定你說的是馭恆夫人嗎?”

“那是當然了。”妖八度不滿地瞪了一眼打斷他說故事,“你可不知道,一瞧見那女子,妖詭那廢物便兩眼一翻大叫了一聲‘鬼啊’然後便昏了過去。還是剎王,啊不,剎相膽識驚人,直接舉起武器,向那女子大喝道,‘呆!你是和鬼怪,居然敢來我怪樂地尋釁!’。那女子冷冷一笑,隨手抓起我們抓來的一隻獵物,擰下了他的頭顱嘎吱嘎吱地就咬了起來,那獵物的血液就那樣一滴一滴地沿著她的脖子墜下來,她伸出猩紅色的長舌頭就這麼一舔,一大口鮮血就這樣進了她的喉嚨,等她將這血肉都嚥下去了以後才咯咯笑著對我們說道,‘本座的名諱是馭恆夫人’,自今日起,你們便是本座的手下了。”

“……額……你真的確定你說的是夫人嗎?”

“哇呀呀,你這妖是怎麼回事,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嗎?”妖八度雙手叉腰,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我妖八度用做妖的節操代表,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那女妖說得那般張狂,剎王哦不剎相哪裡能夠忍得呢,當下喝了一聲‘休得猖狂’便抄起武器向她砸了過去,兩邊鬥得是昏天黑地、飛沙走石,足足纏鬥了三天三夜,最後剎王……相時運不濟稍遜了一籌,為了保怪樂地子民平安,只能將王位拱手相讓。唉……要我說,若是當日剎王吃飽喝足了,那可就……”

“那可就怎樣?”

“那還用說嗎?那女妖哪裡是剎王的對手啊……哎?你剛才說話是不是沒動口?等等,你聲音好像也變了?怎麼那麼像……”

順著面前人不忍直視、不忍言說的複雜目光,妖八度艱難地把頭向後轉去,看見的是穿著一身剪裁得當、洗淨面上汙漬後恢複了花容月貌的馭恆夫人,她正雙手抱胸,眉眼上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在背後造自己謠的手下。

“你怎麼不提醒我啊?要命要命要命!”妖八度哀嘆道,以憤怒的目光攻擊著對面的談話朋友。

“我提醒了啊!”他朋友也很委屈,“我提醒了那麼多遍!”

“那些話我哪裡聽得懂啊?”

“所以我加了眼神啊!我眼皮都要抽筋了!”

“你不知道我眼睛小嗎?真是該打!”

“你才該打!”

“……”

看著眼前兩個連害怕都忘記了,一心只有吵架這件事的蠢妖,馭恆夫人嘆息了一聲,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而後惱火地發聲道:“你們兩個統統給我閉嘴!”

她真是受夠了,自她有意識起,自己便處於這個一點也不熟悉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的來歷,也不知道這地方的來歷,只是憑著本能向前走,一路上依靠吸收此地濃鬱的靈氣補充體力……真是奇怪,明明沒人教過她,她竟本能地知道應該這麼做。許多知識如同餓了、渴了、困了這樣的知覺一般自然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怎麼打架、怎麼佔蔔、怎麼在佔蔔失敗之後調節心情,這些事情她都無比熟悉,包括女妖給自己取名字時在後面加上“夫人”兩個字是最新流行潮流這件事也是如此雖說她到現在都沒有聽誰說過這種潮流)。至於馭恆兩字,除了對“玉”這個讀音極有感觸外,會取這個名字也是因為她內心有著某種雄心,因而必須取一個配得上這雄心的好名字。

當日她跌跌撞撞、一路摸索地來到這怪樂地,與當地的小妖起了沖突,於是索性給了他們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在她打算送他們踏入輪回之時忽然聽見了一陣嬰啼之聲,被吵得頭昏腦脹之時,她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受,某種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軟感情忽然蘇醒,促使著她找到那嬰兒好生照料,同時也善心大發地放過了那些膽敢對她出言不遜的蠢妖,改為將此地作為她的領地,那些家夥自然便是她的部下。她自認是個講道理的公平之人,因而將所有妖的地位降了一級,讓原本的怪樂地之王妖剎剎成了怪樂地的妖相,其他的以此為例,最底一層的官員直接被貶為了普通平民。如果是在人類社會這必然會引起不小的社會矛盾,但對於怪樂地的妖而言,這種決定沒什麼值得討論的,他們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只是時不時會膽大包天地用語言擠兌他們的新王。

一般情況下,由於馭恆夫人不大喜歡出門閑逛,所以這一類閑言碎語是傳不進她的耳朵的。

正處於特殊情況的妖八度背後冷汗涔涔,不敢多言語,只能用眼神向同僚妖八岔求救,妖八岔抓耳撓腮地思索了一會兒,結結巴巴地說道:“啟,啟,啟稟夫人,妖八度此舉是為了我大怪樂地好啊!”

“哦?”馭恆夫人一聲冷笑,上揚語調似是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