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小歲的話,逸冬青有了幾分動搖,然而這幾分動搖在閻王與她又是一番長談之後迅速地塵歸塵土歸土了,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她居然鐵了心要嫁給閻王,成為森獄的皇後。

‘你醒醒啊!’如果不是為了能繼續潛伏在森獄,小歲幾乎要抓著逸冬青的肩膀晃啊晃地咆哮了,這是第一次——她在口舌之中輸給另一個人,九尾狐那同時來自於年齡和種族的自信心被嚴重地挑釁了。

更何況……她微微垂下頭,回想著不久前她所見到的那名女子的彌留一刻之景,那是十八皇子的母妃,在誕下幼子之後不久就如同到了花期的鮮花一樣無可奈何地枯萎了,無論活著的時候多麼風光豔麗,在失去了生命後也不過如此。

閻王沒有看她一眼,當他抱著新生兒的時候甚至沒有對孩子的母親說一句謝謝。

小歲以為逸冬青看得到這些。

可是她還是套上了閻王贈與她的婚紗。

“不要哭喪著臉啦,我知道小雲很關心我。”在為逸冬青梳妝的時候,這位從他處漂泊而來的異國皇後輕輕捏住了小歲的臉、微微用力向兩邊扯,目光中帶著幾分屬於長輩的溫柔,“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的。”

不,你沒有。

你的心裡只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那是閻王用如簧巧舌構築的海市蜃樓,如果閻王有意,你能夠永遠保持著這美好的夢,如果他有另一種“意”,你將體會足以毀滅一個人的絕望。

“真的嗎?”她露出三分的擔憂之色,“可萬一皇子們……您該怎麼辦呢?”

“閻王已經為我想好了辦法。”逸冬青說道,“他會讓大皇子認我為養母,這樣別的皇子哪怕再不喜歡我,也不能簡簡單單地將我視作是‘父親的小妾’了。”她笑了起來,“這樣的事我們以前部落裡也有,幸好大皇子對自己的母親沒什麼印象,只要我真心待他,他也定能視我為母。”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您有了自己的孩子呢?”小歲擔憂地問道,“您會讓您的孩子參與到……”

“不會,絕對不會。”逸冬青打斷了小歲的話,她的眼神清明而堅定,“如果我真的能有子嗣,我一定會讓他遠離這些人性的貪婪,小雲……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安定的生活更加可貴的了。”

她此刻說的話應該是真心的吧。

可是人是何等易變的生靈啊。

盡管有著這樣的悲觀念頭,小歲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我會保護您的!”

“那可真是謝謝小雲了!”逸冬青摸了摸小歲的頭發說道。

九尾狐並不喜歡和眼前的人類進行這樣親密的互動,但她還是露出了喜悅與享受的神情。真是奇怪,她本以為和惠王在一起那麼久,她應該已經很不習慣這種口不對心的行為了,但現在看來,所謂的本能果然是被深深印刻在身體裡的東西。

就這樣,翳浮雲成為了森獄皇後最信任的女官,同時也是黑海森獄之中地位僅次於神醫非非想的醫者。她不僅照料森獄高官貴族的身體健康,為了給皇後贏得人望,她還時常來到民間免費給那些窮苦百姓醫治,不論是以醫者的標準還是以一名僕從的標準來評判,她都已經做到了極致。

上述評價來自於她所照料過地一位臣子。

“您過譽了。”她隨手寫下一張藥方,“不過是尋常小病而已,用的也是些普通藥材,什麼醫者的極致,實在是令我汗顏。”

“我所說的極致,不是說醫術、而是指醫德。”她的病人說道,“可這世界上無論是那種技藝都沒有極致,因而醫德的極致也就是醫者的極致了。”

這結論有些奇怪,但這推倒出這一結論的過程似乎真的有這麼幾分道理。

“若葉大人。”小歲將藥方遞給了有著一雙出奇美麗的眼睛的臣子,“您應該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

若葉央措笑著應下了。

可小歲知道他不會聽的。

“我今日還需要早些回宮。”她也不多勸,站起身說道,“皇後殿下有了身孕,我得多注意一些,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她皺起眉頭,似乎是因為朝堂上那些高呼著“閻王十九子違背天理”、“不祥之兆”的臣子們而感到不滿。

“我送送你吧。”若葉央措說道。

“好啊,不過不是現在。”小歲說道,“你家廚房在哪裡?我親自幫你煎藥,然後看著你把藥喝下去……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偷工減料,森獄最不配合大夫的病人若葉央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