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僅是將選出四魌第一作為目的,那麼武評會就是一場很無趣的活動,在過去的數年間,沒有人可以纓雅狄王的鋒芒,如今雅狄王敗於誨王之手,“最強”之名難道還有什麼懸念嗎?幸而在雅狄王蟬聯五屆武評會冠冕之後,這場盛會便被賦予了新的意義——試探各界新生力量的好機會,拉近盟友關系或是偷襲暗算的第一選擇。這迫使每一個參與這場盛會的人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不會上場的。”當棘島玄覺詢問誨王出場安排的時候,她如此明確又如此意興闌珊地說道,“我不想為了滿足別人的好奇心而戰鬥。”

“可若是您不上場,只怕旁人會說您怕了那些人。”棘島玄覺身邊,如今身為實習官吏的衡島元別說道,與過去相比,這位俊秀少年面上褪去了許多天真之色,只是那雙眼睛依舊含著幾乎要滿溢位來的善意,他滿面愁容地接著說道,“慈光之塔的人慣會以流言迫人。”

“既然知道他們要‘迫人’,又何必如他們的意。”誨王漫不經心地回應道,“若是有不服氣的,打過來便是,我正好殺雞儆猴。”

“可是……”衡島元別還想再勸,卻被老師棘島玄覺攔住,攝論太宮向前跨了一步,恭敬說道,“王所言有理,只是不知王所定下的出戰人選是誰?”

“自然是淇奧。”誨王回答道,提起那個驕傲的孩子,她的面上浮現出一絲自傲又溫柔的神色,顯然是對她投注了足夠的真心,“我同她談好了,此番若是勝了,便將她所想要的戢武之封號贈與她,並且讓她進入碎島軍營。”

“以淇奧殿下的本事,想要進女子營不是很簡單的事嗎?”衡島元別忍不住問道。

“她想要進的是男子營。”誨王笑道,“雖然並非是我所願,但無奈受制於女子原本的身體素質,女子營的訓練要求比男子營弱一些,當然,她們之中也有幾位出挑戰力,可惜的是總體而言她們的戰鬥力仍是弱了兩分,也因此,軍營中人的輕女思想最難改變,難免有幾個糊塗人說幾句糊塗話,雖說沒過底線,但聽著也是令人不快。淇奧也是因此生出了幾分不忿,下定決心要做出些功績教那些人徹底閉嘴。”

“可以女子之身進入軍營總會有些不便。”衡島元別提醒道,他也算是和淇奧一起玩被欺負)到大的,自然關心她的安危。

“這便是淇奧要自己思考如何度過的難關了。”誨王說道,她略略思索了片刻後又像是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哦,對了,聽說佛獄的王子也會參加此次武評會,淇奧說她想再同他交一次手,真是少見,這世上除了劍之初之外居然還有能讓她如此滿意的對手。”

攝論太宮想了想槐生淇奧的言論和對魔王子的評價,感到誨王誤會了什麼,不出意外的話,碎島王儲只是上次沒有揍爽而已。

“不知今次武評會上天界可會參加。”誨王才剛說,自覺這不太可能,不禁嘆息一聲而後將此念放下,專心為此次武評會準備起來。

原本武評會是在碎島舉行的,只是在商議此事時,誨王瞧出慈光之塔和火宅佛獄有要做小動作的意思,因而軟硬兼施地將比試地點改在了慈光之塔。無衣師尹本質上是一個很爽快的人,他想得多,但做決定做得幹淨利落,因而他的決策大都及時有效。以此次為例,他一發現佛獄經不住誘惑、受不了威脅而漸漸站在了碎島一邊,便從善如流地贊同了,沒有引起任何一方的不快,想來他也知道共同的“不快”是最有凝聚力的。若不是誨王依仗讀心之能,只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因此她也必須將這底牌藏得越發緊實,不然恐怕有一日無衣師尹能將這一點也算計進去,讓她聰明反被聰明誤。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武評會舉辦之日也終於來臨了。

算起來,這似乎是誨王第一次踏上慈光之塔的領土。如她所料想的一般,此地風景秀麗,建築風景與她在故鄉所見頗為相似,一時之間有些懷念。她隨著慈光之塔安排的接引人進入了為參賽者安排的休息處,檢查了一番周圍的環境,發現沒有異樣後放下心來,開始拉著淇奧千叮萬囑。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槐生淇奧不耐煩地說道,她小心地觀察了一番四周,見沒有旁人後鬆了口氣,忙不疊地推開誨王說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去做你身為碎島之王該做的事情吧。”

“身為碎島之王,我最該做的就是保護好能夠承載碎島未來的下一代。”誨王感到自己簡直是為眼前的小崽子操碎了心然而對方還不怎麼領情,忍不住沒好氣地瞪了槐生淇奧一眼,最後一遍叮囑道,“你若有事自可去旁邊尋劍之初,千萬不要隨意惹事。”

“嗯嗯嗯。”敷衍地點了點頭,正處於叛逆期的淇奧努力將真)家長往外推,一邊說道,“我又不是不會照顧自己的小孩子,這些道理我都懂的,你且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記得臨走的時候即鹿姨娘不是還託付給你什麼事嗎?”

誨王下意識地就想斥責一句“你這孩子怎麼偷聽大人說話呢”,看著眼前被砰地一聲關上的門,有些後知後覺地想起淇奧已經快成年了,確實已經不能算作是孩子了。一股突然湧上來的失落讓她想起了自己的養母,心中越發感到傷感。

然而這傷感卻伴著溫暖。

在淇奧的門前又站了一會兒,誨王又去關懷了一下被這麼多年過去)依舊沉浸於歡愛的父母完全放養的劍之初,和槐生淇奧相比,他實在是一個懂禮貌的好孩子,除了有時候會表現出無意識的狂驕比如他十分驚訝地問誨王‘慈光之塔內居然有能被稱為敵手的人嗎’)之外沒有缺點。

“好好表現,你爹孃定會為你驕傲的。”誨王猶豫了一下,還是摸了摸少年的頭發,算作是鼓勵。她與這孩子的關系不如她對淇奧姐妹那般親近,因而這還是她第一次做出這麼親暱的動作。

劍之初“嗯”了一聲,大聲答道:“我定然不會讓您與爹孃失望。”

誨王點了點頭,離開了此處。

她並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命善於幻術的小歲製造了她老實聽從慈光之塔安排的假象,自己則避過守衛和監視,按著即鹿之前所繪的簡易地圖向瀆生暗地尋去。

即鹿告訴她,在她和雅狄王私奔之前,她忘記同一位朋友道別了,之後她害怕一回慈光之塔便會被捉拿,因而一直耽擱了。此番誨王要拜訪慈光之塔,她信任誨王的口才,因而委託她將書信交給那瀆生暗地中的青年,還請誨王務必要解開那被不公正對待的青年的心結。

誨王雖覺得替即鹿轉達她一拖拖了十幾年的告別有些尷尬,但出於好心還是答應了。只是她沒想到即鹿的繪圖功底竟然如此之差,更沒想到瀆生暗地如此偏遠難尋,一時惱怒不耐,她幹脆燒了那模模糊糊的地圖,專心地在這寂靜無比的陌生之地尋找心音。

找尋的結果讓她微微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