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正是宮商將琵琶的信件送到了阿藥的手上,他說,琵琶無法接受自己一直圍繞著已經不再需要她的阿藥打轉,所以想要找回原來那種瀟灑肆意的生活方式。當時的阿藥能夠感覺到他言語中的真誠,因而並沒有多想,雖然感到失落,但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

但如果白澤所說的是真的,當時的宮商有可能已經使用了那種丹藥了,他當時想要隱瞞她的究竟是什麼呢?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最重要的,琵琶究竟去了哪裡?如今想來,就連宮商之後都不怎麼和她見面交流情報這件事都變得可疑起來。阿藥越想越感到緊張,後槽牙被她自己咬得咯咯作響,她為自己的大意、也為自己對能力的過分依賴而懊悔不已,乃至於對當時的自己生起了幾分痛恨。

“阿藥姐姐……”小雪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阿藥的不安,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說道,“遇見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要慌張,要先弄清楚情況再定下策略,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現在我們在海上,就算要做什麼也沒有辦法,不如好好地想想之後的打算。”

阿藥深吸了口氣,在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後,她將剛才白澤告訴她的事,以及宮商最後一次正式見面時對她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小雪努力不讓自己露出擔心的神色,寬慰道:“阿藥姐姐你先不要著急,也許情況沒有那麼糟,宮商先生可能只是要兩顆丹藥備用。”

“這種事情只能向他自己求證。”阿藥把小雪的話聽了進去,雖然心情還是十分焦躁,但她總算不至於沖動行事了,再一次深吸了口氣,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了,“我記得那顆藥丸的時間是有限,他手上應該還剩下一顆,下次我約他長談一番,看看他的表現如何。”

白澤想問如果宮商已經逃走了該怎麼辦,但他看了看阿藥的神色,感到這位一直沉著冷靜又溫和好說話的女子現在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了,於是仍舊將這可能刺激到她的言語嚥了下去,換了一個話題道:“鐘仙子以仙術跨雲而行,想必現在已經先我們一步抵達陸地了,我們有說好在哪裡彙合嗎?”他其實並不怎麼關心這件事,只是不想再談論剛才那個讓人心憂的話題了,反正不管他們現在談什麼都是毫無根據的猜測罷了。

阿藥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們約好在碼頭見面,然後再一起去找師兄,一路上還可以打聽最後一件神器煉妖壺的訊息。”

“關於這件神器的下落……然翁他們也不知道嗎?”白澤皺眉道,“也是,距離他們封印壺中仙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

阿藥沒有應和他的感慨,她皺著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墮神闕的心情有些焦躁。

不,應該說是非常焦躁。

他與自己未曾蒙面的情人約好在今日通訊,然而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對方還沒有一點訊息,這讓他不由地擔憂起來,一半是擔心失約的原因,另一半是擔心錯過了這段時間,他可能就不能及時地回複她的資訊了。

最近百妖路發生了一件大事。

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了一座龐然巨物,直直地墜在百妖路,待它降落時濺起的塵埃散去後,他們才發現那是一頭巨大的石頭怪物,它不僅踐踏百妖路的山脈、土地,更是毫不留情攻擊接近它的妖界子民,給百妖路帶來了巨大的損失。

眼見著這石頭巨怪在他降落的這塊地方玩膩了,想要往百妖路的深處進發,三脈子民皆不能坐視,為瞭解決這一迫在眉睫的無妄之災,他們放下了彼此間的成見,甚至暫且放下了對佛鄉的種種戰略和各式恩怨,專心致志地對付這石怪。

他們約定在三天之後,三方勢力各自派出兩名最強戰力圍毆石怪。墮神闕推測無始暗界派出的是他們的初末雙將,怪樂地很可能是聖嬰主自己和他手下第一戰將妖天師,至於黑獄……他卻有些拿不準了。

一方面他希望玄皇能夠選擇自己,因為這毫無疑問是一種無上的榮耀和信任,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擔憂。他心裡清楚這是一場兇多吉少的戰役,不僅敵人強大,他們戰友之間也不能互相信任至少他絕對沒辦法信任其他妖)。若是過去,他從來不會將這放在心上,大不了看誰技高一籌,甚至他有可能會考慮戰爭之後如何暗算其他勢力的妖、為黑獄稱霸消除阻礙之事,然而現在……

他看了看手上那本安分的本子,神情頗為複雜,心想哪怕他們並不處於同一時代,本子另一端的人給他的影響也比他想象的要深。他並不是不能為了黑獄舍棄情人之間的依存,他也知道她或許在這件事上比他還要看得開,他只是擔心……

若是此番他再也回不來了,他該如何幫她免去變為古琴的災厄,或者,他又如何幫助她從禦清絕手中的琴變成那個他所熟悉的、會自以為委婉地嘲笑他的、生氣勃勃的人?

這樣想著,他神色越發鬱郁。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對方依舊沒有迴音。

與此同時,玄皇讓他去議事的通知已經到了。墮神闕振奮了一下精神,捏緊了拳、咬了咬牙,將那本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冊子放入了他房中的暗格之中,又加了幾道封印後才大踏步離開。

現在是妖界、是黑獄最為關鍵的時刻,他不能再為自己的私事分心了。

宇文拓沒有想到,在見到自己的師妹之前,他先見到了那位不久前才在楊廣面前告了他的狀的寧珂郡主。

“我這一路風餐露宿,跑壞了三匹駿馬才趕到這裡,你們這樣攔著我,還講不講道理了?”獨孤寧珂在軍營外對著守門計程車兵不滿地抱怨道,“而且現在可是在荒郊野外,我可是大隋的郡主,難道你要讓我天為被、地為席嗎?你的忠心呢?你的良心呢?!”

宇文拓遙遙聽見這陣吵鬧,他可以說是看著獨孤寧珂長大的,十分清楚這位深受帝後疼愛的公主刁蠻任性起來可以到何等地步,不由嘆息一聲,下令將她迎進來了。守門計程車卒剛剛放行,獨孤寧珂便毫不客氣地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問明瞭方向後便一鼓作氣地沖到了宇文拓的主帳。

“你、你、你、你、你、還有你,你們都出去。”寧珂郡主掃視了一圈,也用手點了一圈,“我和天下無敵的宇文太師有要事要談。”

她說話有些陰陽怪氣,語氣中的怒意清晰可見,配合著她郡主的身份,這番命令下達的也算有氣勢。只可惜她終究只是個郡主,那些將領頭也沒有轉動一下,原先如何杵著,如今還是如何站立著。

宇文拓看了看獨孤寧珂眼角氣出的淚花,在心裡嘆息了一聲,說道:“你們都出去吧。”

見他開口,那些將領方才一個接一個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