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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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陽光怎麼努力,都很難將自己的溫暖擠入蛇山腳下的這片森林之中。那一棵棵墨綠色的高大樹木恣意又傲慢地向上生長著,好似要和山上的同類們爭個高下,依靠自身努力追回他們憑借地利得到的優勢。其實他們不必那麼拼命,若是有人乘著飛鳥從上往下看去,可能很難分辨這些樹木的高低。反正無論它們怎麼生長,都不可能觸到這片天空,無論它們有多高,任何一隻擁有翅膀的飛鳥都能夠輕松地超越他們。
在森林的黑暗之處,一雙微微眯起的散發著惡意和貪婪的眼睛牢牢地鎖定著眼前的獵物。那是一隻帶點灰色的肥碩的兔子,也許它的體型讓它在和同族的逞兇鬥狠中獲得了不少好處,而這些好處帶來的勝利又讓它産生了某種盲目的自信,使它以為自己能夠在這片人類都不敢進入的危險森林中全身而退,所以此刻它放棄了它的同族們代代相傳的警覺心,只是粗略地掃視了一圈後就低下頭,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啃食青草的幸福中去。
這是愚蠢的,也是獵食者所希望的。藏在暗處的危險存在屏住呼吸,等待著一個好時機,當那隻兔子露出了飽腹後的滿足神情的一瞬,它倏地一下竄了出去,尖利的爪子一下子按在了那兔子身上,連求救、掙紮的機會也沒有留給它,便將它剝皮卸骨、拆吞入腹。
它將最後一口肉嚥下喉,忽然聽見天上傳來一聲鳥鳴……
“所以你就這樣抓住了那隻愚蠢的妖獸?”
雖然白紙黑字無法將語氣一併傳達,阿藥還是聽出了墮神闕話語中的不屑之意。果然,他接下來所寫的不是什麼好話。
“利用妖獸來對付妖獸,你們人類果然下作。”
若是旁人這麼說,阿藥姑且也就認了,但墮神闕不是“旁人”,他不僅是她的朋友,還是一位滿肚子壞水、一天到晚勸她棄善從惡的朋友,從他口中聽見“下作”二字實在是令人發笑。阿藥不滿地咬了咬筆,心想該如何回擊他來的好。自從上次她對他說了“稍等”又失約後,他便時不時用這般討人嫌的言語刺她,也不知是他心眼太小記恨到現在,還是他已經形成了習慣。她還沒有想出足夠有力的話語便聽見房門外響起了師兄說話的聲音。她立刻同墮神闕道歉道別,對著茶杯裡映出的影像簡單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然後興沖沖地走出了房間,一邊走還一邊喊,“師兄你回來啦?”
當她趕至楊拓身邊後腳步不由慢了下來,蓋因楊拓並非孤身一人而來,他的身邊還伴著一手持紅色拂塵的絕色女子,不禁訕訕,腦中雜七雜八想了許多,最後還是開玩笑似地說道:“師兄不是替師父在兵營中訓練士卒嗎?怎麼,難道師父那老古板終於鬆口了,同意讓女子入軍營了?”
“切莫胡言。”楊拓無奈道,“其一,怎可以如此失禮的言語稱呼家中長輩?其二,這位女子並非出自軍營,她在庭院中迷了路,我不過是帶她一程罷了。”
“迷路?”阿藥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向那女子詢問道,“你是伺候哪裡的?我似乎從來未曾見過你?”
“妾名為出塵,楊家之紅拂伎也。”女子微微屈膝回答道,“一月前被買入楊家,楊大人命妾前來服侍藥小姐。”
阿藥回想了一下,想起楊素之前似乎確實說過要幫她找一個侍婢的事,只是她向來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出塵說起,她才想起這檔子事了,面色稍緩,之後她又問了出塵幾個問題,確定她的的確確是受到了楊素的命令來此後才放下心來。
“你在我這裡也不必多做什麼雜事,只需在我同那些個郡主、公主、小姐會面時隨我同去便好了,到時候還需麻煩你替我掙回一二顏面。”阿藥吩咐道,她對於詩詞歌賦向來不上心,女紅之類更是碰都不會碰,自然不善於應對那些場面,沒少丟太師府的臉。琵琶倒是略懂這些,但讓她眼睜睜地看著阿藥被別人擠兌是萬萬辦不到的,不一巴掌甩上去已經是她拼命忍耐的結果了,哪還有餘力幫她在言語上找回場子。出塵的到來也算是及時,想到這裡,阿藥又仔細地看了她兩眼後說道,“我同師兄現在還有事要談,你先去休息吧。”
出塵領命而去。
“我聽師父說,你這段時間內進步甚大。”楊拓看著阿藥,眼露欣慰之色,“想來不久之後你就能勝過我了呢。”
“師兄總是聽師父說、聽師父說的……”阿藥故作不滿地抱怨道,“想知道我的進度有多快,師兄為何不多來看看我習武,若有機會,也可同我比劃一二啊。”
楊拓搖頭笑著為自己辯解道:“也不全然是道聽途說,我已瞭解你將那蛇山下作亂多時的妖獸抓住的事,你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俠士了。”
“那也不算是我的本事。”阿藥指證道,“該說是小彩的功勞。她可是上演了一出妖獸捕兔、當扈在後的好戲。妖獸的所在地也是茶仙查出來的,我有心要幫忙,可有他們在,那裡已經沒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了。”
說起茶仙,楊拓少見地顯出難言的神色,他說道:“茶仙他……還是和以前那樣說話嗎?”
“他也只是嘴上下流而已。”阿藥替茶仙辯護道,“師兄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不會被他帶壞的。”
楊拓點了點頭,不再討論這件事。他思慮片刻後,又問道:“你特意將那妖獸抓回,可是有什麼打算?”
“那妖獸頗有能為,殺之未免太過可惜,我想試試能否將它馴化。”阿藥說道,“正好也可試試我新練的控心異數。”
楊拓自然沒有反對意見,只是叮囑道:“那畜生性情兇猛,可得小心看著,莫讓家中僕役因他受傷。”
阿藥一口答應,說道:“我已經鎖了它的妖力,小彩之前又讓它受了重傷,他翻不起什麼風浪。”
之後師兄妹二人又聊了些許家常小事,忽聽得外頭一陣吵鬧,連忙出去檢視,卻見剛剛回來的楊素手提寶劍,迎著那阿藥抓回來封了妖力的妖獸當頭砍去,聲勢如同雷霆電擊。
鐺地一聲,寶劍撞上玉琵琶,一身綠衣的女妖在突然而來的水汽中顯出形貌,瞧著楊素冷笑道:“你這老頭是怎麼回事?之前你答應說這東西交給阿藥處理的,怎麼如今卻是出爾反爾?”
“不祥之兆……不祥之兆……”
然而這一次楊素沒有和平時一樣嚷著和琵琶計較,他只是一遍遍地重複著這幾個字,面上空無一物,只留下滿滿的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