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十二歲的自己,最終被推向了何處?又見到了誰呢?達蒙記得——但似乎不被允許記起。回憶被強行截斷了,他知道自己記得,但如何努力也無法記起那個“首長”的模樣,就像一面超重井蓋壓在井口,阻斷了回憶的湧現。達蒙撐不起,只能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場景裡來。

金色,一束金色的光芒擦過他的肩膀,在海面上濺起爆炸般的浪花——這是他重回現實後的第一瞥。即使,他也不知道這裡是真實世界的現實,還是摺疊世界的現實。

...

“很好。”斯特洛裡克站在正對面,叼著支雪茄說道。

達蒙看到,自己正與斯特洛裡克四目相對,但他並未驚慌——他曾兩次產生過被虛擬人物凝視的錯覺,第一次是在最初的皇家會議室裡,眾人一齊看向他,但後來被證實是錯覺,因為當時自己與羅斯塔曼的回應影像重疊了,那些人都只是在看羅斯塔曼。第二次是在日本的隧道里,少年斯特洛裡克回望隧道深處,讓達蒙誤以為他是在看自己,後來也被證實為錯覺。

而眼前的斯特洛裡克,顯然也不是在看自己,他只是穿過自己看向遠方,似乎是在檢驗某種成果。他現在的模樣,與第二場皇家會議室裡差不多,仍然是那副城府極深的嘴臉,這意味著——達蒙仍然身處四十八年前,還是沒能脫離摺疊世界。

達蒙想,太久,太曲折了。整個英日恩怨擴張開來,簡直是一幅宏大的時代版圖,日本的黑川世家和英國的邁思琳家族就像兩架賓士的馬車,來回衝撞,又反覆破碎,再修補,再衝撞,重又破碎。一個新的疑點剛被解決,又衍生出無數未知。

而整個恩怨的起點和終點卻是同一個人。這個人,達蒙已從羅斯塔曼口中知曉——就是黑暗降生的自己。

達蒙看著斯特洛裡克,青煙模糊了他的臉龐,模糊中可以看見那些古老的皺紋,爬滿了他同樣年老的臉頰,兩道深重的法令紋凸顯,如刀痕鋒利,巨大的眼袋彷彿沉溺著遠古歲月,瞳孔中卻滿含著世間難見的陰險——他在笑,這位二世國王,現在似乎很高興。

達蒙回憶著,自第一次在皇家會議中見到斯特洛裡克起,他就沒有笑過,這個始終愁眉的老人,現在竟然笑了。達蒙很快找到了他如此高興的原因——二世國王的身邊站著一個人。

此人長著一副典型的歐洲臉龐,鼻樑高挺,眼窩深陷。但是深陷在眼窩裡的,卻是那雙極為空洞的眼睛——那種感覺,已經觸及了達蒙對“空洞”一詞理解的底線。遠遠看去,那雙眼空洞得像是百年枯井,連一點光澤都撈不出來的那種。他的身體還算完整,但是似乎沒什麼力量,手和腳看起來都軟塌塌的,全靠架在身體上的那種奇怪東西支撐著,如果非要說像什麼的話,倒是有點像外骨骼...?達蒙想。

確實,那個人被完完全全的外骨骼架住了,從頭頂到腳底,全身各個主要關節都被外骨骼的節點架住。達蒙曾看過一部叫作《骷髏傀儡》的恐怖電影,眼前的這個“人”就有點像電影裡的那種“鬼”。大致形象就是粗壯的外骨骼架住全身,然後雙眼空洞無神,四肢無力,任何動作都得靠外骨骼來驅動。

很像,但不同的是——此人眼裡還殘留著金色的碎屑,像是枯井裡的金粉,閃閃發亮。

不會有錯,剛才那道擦身而過的金光,就是由此人發射的,威力之巨大似乎可以輕鬆洞穿一艘戰艦。而且,達蒙先前也見過這種光澤,在第一次皇家會議室裡,傑莉斯特曾爆發過一次,與此人眼裡的光澤一模一樣,那是比普通意志人更兇殘,更強大的極金之光。

雖然這“人”的模樣比達蒙想象中的要差一些,但這種“金色的瞳力”,不可能是極金意志人以外的東西。達蒙斷定——極金意志人,研發完成了。

達蒙猛然想到,現在是什麼時候?敵日戰爭過去了多久!?極金意志人研發完成了,那傑莉斯特呢?或者說...母親呢?母親現在何處?她怎麼樣了?達蒙扭頭環顧,想找到有關日期的資訊,他現在是有實際軀體的,可以走動,虹膜視角。

尋找中,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這裡是一個海港模樣的地方,達蒙並不能馬上判斷出來。因為參軍之前,他一直在倫敦的內陸流浪,算上參軍生涯,他在英國生活了得有三十多年,卻在前幾天才認識了本國的四個港口——王后歸國的倫敦港、“恩怨之戰”中,大洋洲聯軍登陸的普里茅斯港、美洲聯軍進攻的黑斯廷斯港,以及他救下女兒的託貝海港,這四個港口,就是達蒙認識的全部英國港了。

但很顯然,眼前的港口不在其列,達蒙判斷不出自己身處何地。他急切想要知道現在的時間,但港口裡並沒有醒目的時間標誌,他只能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亂跑。最後,他還是在一名士兵的手錶上得知了時間——2124年7月2日。

達蒙回憶著前一幕的場景,敵日戰爭發生在...5月26日?或者5月27日,總之就是那幾天。也就是說,現在距離敵日戰爭已經過去一個多月,而傑莉斯特是在4月26日歸國的,這個他記得比較清楚——量產計劃已經開展兩個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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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號的狀態似乎相當不錯呀,哈哈哈哈,比傑莉斯特強多了。”斯特洛裡克突然大笑起來。

“是的。”軍官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