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廷議殿裡,飄蕩著魏繚有些沙啞,卻又有些魔力的聲音。

蒙恬跪直了身子,嘆著腦袋,目光隨著魏繚的指揮棒,在地圖上游轉。

“天下如棋局,滅國大戰,以爭勢為主,取得有力形勢後,大軍征伐,形如泰山壓頂,一戰而國可滅。昭襄王時期,將軍們四處出擊,打了不少勝仗,斬首驚人,看似無比風光,卻沒有找到破局的關鍵······”

自家人自知自家事,嬴政繼位後,看到了只有國君才能看到的檔案,當然明白昭襄王后期,窮兵黷武之後,秦國早已成為強弩之末。擅殺大將白起之後,秦軍計程車氣格外低落,只是六國並沒有乘勝進攻關中,才得以休養生息。

“戰爭的目的,不在於斬首,而在於勝利,在於奪取關鍵的要地,實現戰略的目標。”內心深處,魏繚不贊同以斬首記功來評價領兵將領,尚首功走到極端,便是一些將領利用軍功爵制的漏洞。

漂亮的斬首數字,其實含有很大的水分,裡面肯定有不少的普通百姓。

“國尉說了這麼多,還是直接說攻滅六國的戰略吧?”跪在王翦身後,見魏繚有些賣弄的說了這麼多,有博士講課的意味,王賁有些不高興了。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王翦的這個兒子王賁,性格火爆,很是直接,與王翦謹慎滑頭的性格大為不同。

“是啊,國尉的開胃菜已經饞得我直流口水了。”蒙恬玩笑著說道。

藉著喝水的空隙,魏繚掩飾著尷尬的神情,一時間,話說得太多,沒有考慮到聽眾的情緒。

“攻滅六國的戰略,說起來很簡單!”魏繚調整了情緒,恢復了自信,“那就是攔腰斬斷山東六國的脊樑,阻斷合縱的道路。然後以趙國為突破,步步推進,包圍邯鄲,待時機成熟後,再直抵邯鄲城下。”

“攔腰斬斷山東六國的脊樑?”王翦口裡喃喃著,盯著面前的地圖,突然眼前一亮,“國尉的意思,莫非是沿著大河,一直向東打,直到衛國的濮陽?”

“不錯!”魏繚讚賞的看了王翦一眼,心裡感嘆,秦國的將領,真是一茬又一茬的冒出來。

“這樣一直打到濮陽,難度太大了!”蒙武表示了擔心。

“這是為何?”嬴政開口問道。

“大河沿線,處在趙國和韓魏的中間,側翼單薄,一旦三國鐵了心夾擊,前線的軍隊,就會陷入危險。”

蒙驁曾經提出過類似的思路,只不過沒有魏繚這麼明確。或許是檢視了蒙驁的方案,魏繚才更加完善了自己的思路。

“韓魏已經破了膽,倒不用擔心,唯一擔心的,只是趙國。”王翦開口說道,“趙國的李牧,不好對付,只要從北方牽制住趙國,斬斷山東之脊的計劃,就有九成的把握能夠實現!”

魏繚的構想能夠實現的話,韓魏就如同熟透的果子,六國就再也沒有聯合起來的可能。

王翦的內心,似乎開啟了一扇新的窗戶,不由得豁然開朗。昭襄王時期,秦軍執著於邯鄲,操之過急,反倒浪費了機會。

基於魏繚的構想,蒙武、王翦添磚加瓦,不久,一份完整的戰略計劃,便呈現在嬴政的面前。

按照計劃,秦軍將分為南北兩路,北方的大軍,度過大河,沿狼孟,走晉陽,居高臨下,威脅邯鄲。待調動趙軍之後,南方的大軍,則沿大河,一直往前打,沿途不理會韓國的新政、魏國的大梁。

韓魏兩國的都城受到威脅,勢必不敢救援趙國。楚國與秦國剛剛聯姻,韓魏沒有主動求援,楚國輕易不會北上。

隔離趙國、楚國後,南北兩軍向邯鄲方向移動,實現對邯鄲的完全包圍,再回頭解決韓魏兩國,清除後患,三晉之國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