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

我緊緊的摒住了呼吸,這個聲音我從未曾聽見過,可聽著他好象對秦順兒很熟的樣子,誰呢……“奴才給德大人請安,今天這兒是您當差呀”,外面傳來秦順兒翻身下馬請安的聲音,“德……”我低低唸了一句,抬眼看向小桃兒,她微微搖了搖頭。

就聽那位德大人哈哈一笑,“秦大總管,這是去哪兒,我記得你不是陪著十三爺去了別院嗎,怎麼這會兒子又跑到這兒來了”,秦順兒陪笑了兩聲,“是,奴才原本是伺候著爺去的,只是府裡頭有點事兒,奴才這才先回了來”。

“喔……”那德大人長長的應了一聲,彷彿在思考著什麼,又問,“那這車裡的是……”,秦順兒一頓,忙陪笑說,“是伺候十三爺的貼身丫頭,只是其中一個身子不爽,可別院那邊又沒什麼大夫,爺這才命了奴才帶她們回來,好請大夫瞧瞧的”。“哼哼,十三爺還真是體貼下人呀”德大人哼笑了一聲。

“好了,那撩開車簾子給我看看”,那個德大人隨意說了一句,秦順兒一時沒了聲音,像是愣住了,他可沒想到這個德大人會提出這種要求。我心裡也是一緊,若說是平常,這些人哪有膽子去查皇子府的人,秦順兒方才已言明,我們是胤祥的貼身丫頭,更何況他們不怕胤祥,難道也不怕他身後的四爺嗎……

“德大人,這……這不太方便吧,她們可是十三爺的身邊人”,秦順兒稍稍提高了調門,語意裡隱隱有了兩分威脅,“呵呵,秦管家,咱是奉的皇差,最近有江南亂黨流竄到京城鬧事,皇上下令九門嚴查,你不會不知道吧”,德大人冷笑著說。

“你看看城門那兒,過往車輛不是都在查,雖說是十三爺府的,可也不能例外,再說又不是福晉們,秦管家何必為難我們這當差的呢,方才十一爺府的也是查了才放進去的”,德大人的聲調很平和,彷彿並不把秦順兒的話放在心上,但我心裡明白,看來今天是不能善罷甘休了,腦子飛轉了起來……

秦順兒一時也沒了主意,“那您稍等”,就聽腳步聲響起,秦順兒走到車窗旁,“壓低了聲音快速地說,“姑娘,是九爺的人,但以前沒見過您的,他要搜查,這個……”我低低說了一聲,“不妨事兒,讓他們查吧,我自有主意”,秦順兒一頓,雖知不妥,但現在也沒了法子,只聽他轉身說,“德大人,要查就快吧,這姑娘的身子可受不得風”。

我緊緊的拿棉布捂住了面孔,他們只說有亂黨,又沒看見亂黨長什麼樣子,橫不能還要扳了臉過來看個清楚,那個德大人我也從未見過,他應該不認得我才對……可若是要非看不可,那也只能證明一件事,就是八爺他們已經知道了,要真是那樣,我心裡冷笑了一聲,死過一次還會害怕第二次嗎……

小桃兒的手指冰涼,她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衣襟兒,我對她微微的搖了搖頭示意她鎮定,小桃兒微微點點頭轉而低下了頭。我半靠在板壁上,做出一副身體不適狀,只聽得外面馬蹄聲緩步響起,秦順兒突然驚叫了一聲,“何義,你怎麼在這兒”

我略吃了一驚,何義,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能讓秦順兒如此得驚慌,想必是認識我的人了,心裡一沉,果然……只聽車外一個略微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秦大哥,小弟是奉了九爺的命令來協助一下德大人”,他呵呵一笑,“畢竟各府裡的內眷來來去去的,讓這些兵痞子沖撞了可不太好,倒是咱們這樣的奴才行事方便一些”。

他頓了頓,又笑說“今兒也算公務在身,就不和您多說了,趕明兒個兄弟請您喝酒”說完就聽見他翻身下馬,向這邊走來。我腦子如陀螺般轉了起來,在別院的八爺他們一定是猜到了或知道了些什麼,不過這信兒傳的還真是快,雖然不知他們怎麼辦到的,但是想必他們自有法子通知了京裡的人……

但若說當街就揭破了我的身分這種蠢行,想來如八爺九爺那樣的精明人,大概還做不出來,他們八成只是想確定一下我的身分,偏生趕上那些所謂的亂黨鬧事,正好給了他們一個查驗的藉口。

舉凡有腦子的人,就會想到四爺若沒“他”的允許,是怎麼樣不敢把我這樣的欽犯弄出皇宮去的,我又不是那樣沒名沒姓,少了也沒人知道的奴才。八爺大概是想賭一把,看看能不能抓一張底牌吧,康熙皇帝若活著,我自然什麼也不是,可皇帝若死了,那我就是對付四爺他們的一把利刃……

我腦中各種念頭一湧而出,心裡盤算著,車外的秦順兒卻是結結巴巴的,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秦大哥,您讓讓,兄弟看一眼就好,這邊兒德大人好交差,您也好帶著姑娘去看病不是”,車簾子被微微的掀開,何義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頓時映入我眼中,忍不住苦笑出來……他我還真有印象,唯一一次去八爺府,正是他引了路帶我進去的。

心裡微微一嘆,怪不得書裡說,和平是靠戰爭才能得來的,一味的退讓躲閃不會給任何人帶來幸福,哪怕我想做個只會偶爾享受一下陽光的鼴鼠都是奢望……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對於這些為奪嫡已殺紅了眼的皇子而言,就如同戰敗宣言一樣吧,就算前面遍佈荊棘,也要前行,因為只要退一步,身後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眼看著那個何義慢慢的撩開了簾子,我悄然低了頭,捏緊了拳頭準備著……突然一陣破空之聲響起,“撲”的一聲,馬車裡瞬時又是一片陰暗,小桃兒已經嚇愣了,我定定的看住了前面,如果我沒聽錯的話,那應該是一支箭……一支把馬車簾子牢牢釘起來的利箭.

馬車外一片寂靜,車裡只有陣陣急促的“呼呼”喘息聲,我偏了頭去看小桃兒,她正睜大了眼看著我,一隻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這才反應了過來,原來這粗重的呼吸是自己個兒發出來的,勉強對小桃兒咧了咧嘴。“嗒嗒”一陣如暴雨般的馬蹄聲響了起來,我下意識的想去偷偷掀了窗簾子看看是誰,卻發現自己一下也動不了,只能僵坐著….一聲馬嘶之後,外面再度安靜了起來,只偶爾聽到馬兒噴鼻的聲音。

“奴才給十四爺請安”,翻身下馬的聲音紛紛響起,“唔,起來吧”十四阿哥隨意地說了一句,我的心一悸,之前雖已隱隱猜到是他,做了些心理建設,可現在猛地聽到他的聲音,心裡還是……

“爺,您怎麼來了,您不是行獵去了嗎,您這是…”,過了一會兒,德大人囁嚅的聲音響了起來,“哼哼,我怎麼來了,爺倒想問問你,之前邀你去打獵,你不是推說腹有不適,連床都下不了了,怎麼這會兒子又活蹦亂跳的跑到這兒來了”,十四阿哥笑嘻嘻的聲音響了起來,只是其中的隱含的冰冷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啊…十四爺,奴才這也是公務,耽擱不得,所以就是身子再不爽,這不是也得來嘛,呵呵”,德大人幹笑著辯白了兩句。“哈哈”十四阿哥笑了起來,“德陽,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鞠躬盡瘁,為國為民呀,真是佩服”。

德陽…我皺了眉頭,這名字聽著好耳熟,德陽,腦中念頭一閃而過,他不就是那個…“十四爺,是…”德陽壓著聲音低低的說了幾句什麼,我雖伸長了耳朵,也只隱約聽到個“九”字,忍不住輕嘆了口氣,看來八爺他們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想想也是,這麼多年了,四爺這大變活人的把戲瞞得也夠久了,這世上本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不用說那些時刻伺機而動,等著抓住對方弱點而將其撕得粉碎的皇子們。胤祥的開釋就如同開啟了潘多拉的盒子,種種惡意傾巢而來,如果說之前的圈禁只是沒了自由,那麼開釋之後就是除了自由,而其它的什麼都沒有了…

只是心裡有幾分奇怪,看樣子八爺他們應該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要不聽方才他們對話的意思,好像九爺他們想把十四支走似的,可是之前聽十爺的口氣卻不象是知道了什麼的樣子…一時間心亂如麻,隱隱有個念頭在腦海中飄浮著,只是怎樣也看不清。

“秦順兒”十四突然呼喝了一聲,“是”,窗外的秦順兒忙答應了一聲,“您有什麼吩咐”,“這車裡的是你們府裡的丫頭”,十四的聲音變得有些僵硬,“回爺的話,是伺候十三爺的丫頭,只是有個在別院病了,這才送回來給大夫看的”,秦順兒恭敬的答道。

“唔”,十四阿哥沉吟了一下,“那你們走吧”,我一愣,車外的秦順兒也是一頓,忙的答道,“是,那奴才們先去了”,他頓了頓,“呃,爺…這只箭”,“哼”十四阿哥輕哧了聲,“佟希福,去”,“奴才遵命”一個沉厚的男聲響了起來,我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佟希福,那不就是冬蓮痴心相戀的那個侍衛的名字嗎,他怎麼去了十四阿哥身邊,那冬蓮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