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箏眼睫不斷地眨,她敏銳地捕捉到,此事的詭譎之處。

李青棠用性命寄出書信一封,讓趙令卿蟄伏。趙令卿素來乖覺聽話,怎麼可能做出忤逆之事,可如若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一切便合理了起來。

無故失火的牢獄、面目全非的屍體、向來謹慎的公主,因喪母之痛怒而謀反,還恰好被趙扶蓁知曉……

每一件事,單拎出來,都巧得出奇,又不引人懷疑。

可將其串連起來,便發現所有線索都鮮明地指向一個答案。

慕雲箏逐漸回想起那日重華宮中,李青棠故意激怒趙扶蓁的場面,忽然明白了一切。

這從始至終,就是李青棠做的一場局。

而她的死,從始至終,就被她自己算了進去。

慕雲箏雙手還張開放在身前,此刻正被大顆大顆的淚水打在掌心。

她那彷彿停止跳動的心,此刻枯木逢春般再次鮮活起來。

她心痛,卻又激動,身上的每寸肌膚,都在為心底的想法戰慄。

他們的機會來了。

她想起那日沒被趙扶蓁發現的,她悄然放入櫃中的血書。

李青棠將一切設計的天衣無縫,卻沒辦法讓這棋局變得完美無瑕。

趙令卿此次宮變,只能算是篡位,終究是落得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下場。

而女子為帝,本就如逆水行舟,阻礙重重,此番就算成功,也會在日後受到言官乃至史官的口誅筆伐。

但慕思凡用命,換來的那封血書,卻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皇後娘娘,就讓我來替你走完這最後一步棋,讓我們的女帝,一世順遂無虞。

慕雲箏緩緩收攏十指,將眼淚合在掌心,似是想斬斷最後的一絲悲情,眸中只剩下對勝利的渴望。

背負著這許多人的付出,這場最後的鏖戰,她決不會輸。

“娘娘,今日送膳的宮女有些古怪,”聽雨從殿外碎步走入,皺著一張小臉道:“說是前幾日您食慾不振,陛下知道後將尚食局上下訓斥了一頓,故而這次的膳食一定要您看過,滿意了,他們才放心離開。”

慕雲箏手持著上次未繡完的那柄鴛鴦圖,銀針穿過布帛勾出一條金線來,眼眸抬也未抬,問道:“非要見我?”

聽雨點點頭,手指摩挲著:“是。那小宮女也不知哪學來的,潑皮無賴似的,怎麼打發也不肯走。”

潑皮無賴?這種性子,很難和深宮中的女人産生聯系。

慕雲箏手中動作一頓,來了興趣,瞥向聽雨:“那我便去會會她。”

過了一會,慕雲箏便攜著聽雨走到了庭院中。

慕雲箏無心梳妝,未施粉黛的臉頰顯得有些憔悴,她站在垂帶踏跺上,睨著那宮女的模樣。

這位尚食局的宮女名喚金玉,生得清麗秀美,臉上有一小塊形似鳳蝶的胎記令人過目難忘。

倒是眼生,以前好像未曾見過這號人物。

金玉見到她,勾著唇福了福身,將手上提著的朱漆食盒遞給她:“娘娘,您看看吧。”

慕雲箏攏了攏身上鶴氅,微笑接過:“多謝金玉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