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拿起妝奩的一支碧釵,輕聲道:“小姐,您素來喜愛素雅打扮,今日要入宮,我便替您按照之前的裝束打扮的更貴氣些。”

慕雲箏搖搖頭:“不必,替我打扮的越華麗越好。”

侍女有些驚訝:“這…”

慕雲箏瞧見妝奩中一個鑲滿瑪瑙的銀手鐲,指尖撚起反複把玩:“按我說的辦。”

當今皇後無子,膝下唯一愛女長樂長公主,然而聖上近幾年來終日纏綿病榻,因著這種情況下,一國不得無儲君,便立了成貴妃所出長子為太子。

而前世彼時,成貴妃同樣為了太子舉辦名為賞花實為選妃的宮宴。

從當時成貴妃的表現不難看出,成貴妃其人喜歡端莊知禮之人,最厭“不安分”的女子。

慕雲箏又拾起一支金釵,感受釵尖劃過指腹時的微微刺痛,回想起此前身死情狀。

她前世一生循規蹈矩,未出閣時做墨守陳規的大家閨秀,出閣後做賢良淑德的太子妃,從未樹敵,更無什麼仇人,最終卻落得個香消玉殞的下場。

對她痛下殺手之人形容乖張怪異,又到底是誰。

聽他所言,她的死,無疑是對太子最為有利。

若真是太子所派出的殺手……

彼時她已成了太子府的棄婦,太子便要這般趕盡殺絕麼?

她握住金釵,緩緩闔上美目。

說到底,還是因為前世的她太過愚昧,深陷朝堂鬥爭的泥潭,卻渾然不知。太子妃之位,看似尊貴無比,風光滿面,實則不過是他人手中的棋子。誤以為自己尋得有情郎,卻連自己枕邊人的真面目,也未曾認清。

趙扶蓁,你端方君子的表象下,竟是這般殘忍的心。

哪怕我已經被趕出太子府,也要榨取我的最後一點價值,讓我“死得其所”。

慕雲箏垂眸,唇齒間洩出幾聲冷笑。

前塵已盡,慕雲箏攥緊雙手,蔻丹深深陷入掌心,在心中暗暗發誓。

上一世她活得糊塗,淪為別人爭權奪利時的墊腳石,死不瞑目。

這一世她一定要依靠自己活著,做那執棋人。

還要找到…害死自己和賀子規的人。

慕雲箏身著桃色繡金華裳,滿頭珠翠,與其他前來選妃的官家女子一同踽步行於宮道上,向禦花園前去。

慕雲箏每走一步,身上飾品便會玲琅作響,引得身旁官家女子竊竊私語。

“這英國公府的慕家二小姐眼界竟這般狹窄,真當宮裡的娘娘們沒見過好東西,金釵銀釵全往頭上戴,俗氣的很!”

“就是啊,我看著譽滿京城的慕家閨秀淑女也是名不副實,虛有其表啊。”

嘲笑譏諷聲越多,慕雲箏的笑容便更深一點,對落選的把握也更多一分。

慕雲箏本按規矩垂首目視鞋尖走路,卻忽地瞥見一片黑色鑲紅紋邊的衣角,她睜大雙眸,像是被人強行拉拽住一般停下腳步駐足愣愣回望。

鬢邊步搖在耳畔搖晃,打在眼角有些疼痛,卻敵不過她心中錐心之痛。

那人感受到慕雲箏的視線,也疑惑轉頭。

眼前少年面板蒼白,長著一雙勾人狐貍眼,唇不笑而揚,豔麗得像攝人心魄的畫皮妖孽,透著幾分森然鬼氣。那雙在相處中漸漸融化了冰雪的眼,此刻看向她卻回到了最初的寒意徹骨,只剩漠然。

慕雲箏忍住哽咽,饒是明白此舉冒失又唐突,也控制不住地一字一句道:“賀子規,你還記得我嗎。”

賀子規抬眉,勾起嘴角,笑卻不達眼底,扶手作揖道:“慕小姐說玩笑話了,我還要同慕大人去金鸞禦院面聖,便不叨擾小姐了。”

少年原本抬腳欲走,又想起什麼似的轉身,紅色發帶與墨發交織著飛揚:“祝慕小姐一舉得到貴妃青睞,扶搖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