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姿勢不變,悶悶道:“你昨日也說是馬上。”俞杭幽怨地點頭附和。

蘇景奉一時尷尬不已,下意識撓頭,隨後向前兩步,堅定道:“我方才接到訊息,丞相明日便會到彭澤縣。”

語畢林杏一骨碌直起身,語氣略微激動,“真的嗎?”

“自然,我何時說過假話。”

“昨日。”林杏和俞杭異口同聲。

正在蘇景奉尷尬時,一道童聲響起,“小杏姐姐、俞杭哥哥!”為了不讓秘密洩露,陸施清也有兩日未曾出過府,一直照顧她的小秋此刻在外陪著陸夫人,所以陪孩子玩的重任落在閑著的兩人身上。

剛一聽到熟悉的聲音,林杏表情就柔和起來,到門前去迎她。陸施清直直撲到她的懷中,孩子不懂要收著勁,林杏有些蹲不住,好在俞杭早就隨著她來到外頭,暗暗扶住她。

陸施清什麼都不懂,她只知道見到了自己最喜歡的姐姐,一口一個“小杏姐姐”,將手中剛摘的花舉起,林杏單手抱住她,另一隻手將花接過,輕輕問道:“這是送給姐姐的嗎?”

“對,我特地去給小杏姐姐摘的。”陸施清自豪地抬起下巴。

她的神情讓林杏心中一軟,可隨後又皺起眉頭,清清紅紅的臉頰上竟有幾道淺淺的血痕,她連忙將花遞給身邊人,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輕柔地為陸施清擦臉,好一陣折騰後才看清傷疤的全貌,並不嚴重。自從陸虞去世,小夏就開始照顧陸施清,她此刻正遠遠站在院外看不清她們的舉動。

林杏收起帕子,嚴肅起語氣,“清清,你的臉上是摘花時不小心劃的嗎?”

陸施清做出思考的樣子,而後搖頭,委屈道:“清清不知道。”

如此一來林杏不好再怪罪,放輕語氣,“下次不要再去摘花了,若是清清想要可以告訴小夏姐姐或者我,我們替清清摘。”

陸施清雖然不懂,可還是乖乖點頭,而後突然想起自己摘花的目的,奶聲奶氣道:“可是小杏姐姐這兩日不太開心,以前娘親不開心的時候爹爹就會去摘花。”

林杏一下子沉默了,她們還未告訴面前這個孩子她父親去世的訊息,其實就算告訴她,她也不懂是什麼意思。縱使年紀再小,陡然變化的氛圍也讓陸施清感受到異常,不自覺收緊摟著林杏的胳膊。

俞杭上前輕輕摸了下陸施清的頭,勾起慈祥的微笑,用盡量輕柔地聲音道:“謝謝清清讓你小杏姐姐開心,不過下次要是還想去摘花要喊上我們知道嗎?”

陸施清露出大大的笑容,甜甜道:“知道了,俞杭哥哥。”突然小女孩掙脫林杏的懷抱,想往下蹦,林杏順著她的力道把人放下,只見她邁著小短腿噠噠地跑到院外小夏的身後。

林杏猜到後面發生了什麼,頭也不回地調侃道:“哎呀,蘇大人就不能溫柔點嗎?把孩子都嚇跑了。”

“……”蘇景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總感覺有些手足無措,“我方才什麼都沒做。”

林杏轉過身,向屋內走去,與他擦肩而過時低笑道:“多笑笑就好了。”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這幾日林杏夜夜不能安眠,或許是知道丞相快到此處的訊息,她總有些不安,好在有大家的陪伴倒也不算難熬,每天曬著太陽哄孩子、下棋,過上了兩輩子以來最安穩的生活。

第七日晨時,在還未起床時林杏就聽到窗外呼嘯的風聲,幾日來的好天氣煙消雲散,氣溫驟降,他們都自覺地加厚了衣物。今日陸施清早早便來到她的屋中玩鬧,林杏端著茶杯斜靠在窗邊的矮床,本用來下棋的地方堆滿孩子的玩具,俞杭坐在另一側。

歲月靜好時突然掛起一陣大風,禁閉的窗子也被吹出一條縫隙,林杏慌忙去關,就在此時她看到蘇景奉正頂著狂風向這裡走來。她心下一跳等再回過神時敲門聲已經響起。

只敲了幾下門外人就自覺入內,那人一進屋便氣喘籲籲地開始整理淩亂的頭發和衣袍,抬頭看見專心撥弄手中撥浪鼓的陸施清時明顯一愣,林杏則率先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急急忙忙的。”

蘇景奉明顯猶豫片刻,可還是開口:“丞相到城外了。”

“是嗎?”她輕輕呢喃,卻不是在發問,隨後喚來雲直,對著她道,“你將清清送去小夏那裡。”

雲直應聲,陸施清不明所以,被抱起時手中還緊緊握著撥浪鼓。門再次被帶上時,林杏卻將窗子開啟。呼嘯的風一下子灌入,其餘人都不自覺地眯起眼,唯獨林杏死死地瞪著眼睛,良久她喃喃道:“終於到了這一步。”

蘇景奉並未聽清她的話語,可林杏迷茫的表情昭示著不方便再問,他錯開話題道:“務必按照計劃實施,莫要逞強,保護好自己。”看兩人都點頭他才放心離開。

屋中只剩下兩人,可他們並不寂寞,風環繞在周圍,遲遲不願停下。良久,一雙手將窗子關上,飄揚的發絲和衣袖猛地停住。

林杏始終低頭一言不發,思緒卻未停下,俞杭輕輕道:“不用擔心,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