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遲疑地沖入火海,大聲呼喊著:“林杏!林杏!林杏!”其實他也知道林杏不可能會回應,不過這是俞杭此刻唯一能說出的字眼,他祈求著奇跡的降臨。

可是失敗了,沒有人回應他,不止沒有奇跡,屋中就連林杏都沒有,俞杭冒著大火在屋中亂轉,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卻什麼都沒找到。在突然一陣木頭爆裂的聲音後,火勢變得更大,屋中已待不下去。

待孫半佛回來後就只看到俞杭一人站在原地,面前人的衣物被燒得破破爛爛,臉也黝黑,造型略微滑稽,可更滑稽得是他似笑非笑地表情。

孫半佛不知發生了何事,急忙問道:“林大人呢?為何只有你自己?”

俞杭如夢初醒般變回平時的表情,用著最平常的語氣道:“屋中沒有人。”隨後他注意到孫半佛也是孤身一人,問道,“你未追到刺客?”

他搖頭,道:“並非如此。”同時遞來一塊玉佩,和他才讓二人看過得一樣。俞杭接過,手不自覺握緊,隨後將自己的劍穗取下一起還給孫半佛。

“俞大人這是何意?”他不解道。

火光將俞杭的表情照得晦澀難懂,平白有些駭人,可他的語氣卻並無起伏,淡淡道:“你將這兩物去京城交給陛下,告知他丞相派人刺殺我和林大人,害得我倆音信全無。”

“好,俞大人保重。”說罷他立刻轉身離開。

寺廟的大火燒了一整夜,待訊息傳到城中時已是午時,發現此事的是一個放羊的小男孩,他正往縣令府跑去,嘴裡喊著:“陸縣令,城外的寺廟變黑了。”不合適的草鞋將他絆倒,整個人摔在地上,可他好似感覺不到疼痛,站起來連灰都都顧不上拍繼續向前跑。

蘇景奉因為二人一夜未歸在縣令府外不停轉圈,和小男孩正好碰上,遠遠他就聽到男孩口中的話,一時什麼君子都顧不上,失態地跑向他,焦急問道:“你說什麼?”

男孩並不識他,本不欲說,可在看到他嚇人的表情後還是鬆了口,小聲道:“城外的寺廟變得很黑,都不能進去了。”

蘇景奉反應片刻明白過來男孩的意思,恰好陸虞也從府中出來,小男孩立刻掙脫虛扶在肩膀上的手跑開,對著縣令一番輸出,他年歲太小,話說得不太清楚,可還是能拼湊出事情的真相。

陸虞立刻侍奉在身邊的小夏去通知侍衛前往寺廟,他看著呆愣的蘇景奉有些欲言又止,最終是蘇景奉先開口:“我隨你們一起去。”

陸虞不拒絕,也不追問為何只有他一人,只是冷靜地點頭,每個人都太過混亂,竟無人注意到他的顫抖。

由陸虞和蘇景奉帶領的一行人快馬加鞭,不到半個時辰便來到寺廟外,他們率先翻身下馬,大步邁過臺階。其實根本不用離得這般近,經過一夜的大火,寺廟早已不能看,遠遠望去黑漆漆一片,斷壁殘垣,從中依稀可以窺見昨夜的激烈。

木門也已破爛不堪,歪歪扭扭地懸在空中,無風自開,蘇景奉想推門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已看到不成樣子的建築,一股草木燃燒的氣味撲鼻而來並不讓人反感,所有的屋子皆變成露天,到處都是灰燼。

兩人同時愣在原地,一寸寸描摹院落,希望能找出一個人影,身後的侍衛見狀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覷,有一大膽些的主動上前道:“縣令,可要入內?”

陸虞如夢初醒,長嘆一口氣,隨後悶悶道:“將這裡清理出來。”說罷便側身讓出一條路,侍衛魚貫而入,最後一人入內時無意碰到旁邊的蘇景奉,剛想停下請罪,便見他先與自己一步入了寺廟。

乒乒乓乓收拾一通後天已黑下去,每個人的手中也都多出一個火把,他們整齊立於空曠的院子中,等待面前兩人的號令。蘇景奉此時已調整好自己,他想起上午在那位姑娘那裡瞭解到的事情,壓抑著怒火道:“陸縣令可有事情要對我交代?”

沒有預想中的心虛,陸虞釋然輕笑,他揮手讓所有侍衛出去,片刻後院中就只剩下兩人,隨後猛地跪下,道:“下官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實在無可辯駁,無論是何懲處下官都接受。”

蘇景奉抬腳踹向面前人胸口,陸虞毫無防備,人仰馬翻,隨後蘇景奉快步上前拉著他的衣領將人提起,吼道:“你和楊逢落利用自己的官職貪汙受賄、大肆斂財,不顧百姓疾苦只顧玩樂,罪無可恕。他離奇暴斃你卻將我們請來,我本以為你是有心悔過,可如今你明知丞相派人在暗處對著林杏和俞杭下手卻故意將人引到寺廟,甚至不惜將自己夫人也搭進來,究竟意欲何為?”

誰料陸虞卻突然崩潰,痛苦喊道:“我並不知寺廟會起火,我不知夫人她會…”說到最後只剩下哭腔,他實在說不出夫人已死的真相。

蘇景奉松開手,他跌落在地,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草木燃燒過後的灰燼被風揚起,迷得人睜不開眼睛,讓人不自覺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