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樂漪主動抱起陸乩野的手臂將他從床榻上拉起來,沖外面候著的小廝吩咐道:“都進來伺候陸少將軍梳洗。”

小廝們魚貫而入,伺候完陸乩野一番穿衣梳洗後,殷樂漪又將人半拖半拉的按到銅鏡前坐下。

陸乩野倒也不惱,從鏡中挑眸望向她,“想做甚?”

殷樂漪從匣子裡尋到一把玉梳,殷勤的為陸乩野梳順發絲,低聲道:“依照我們晉國的規矩,男子及冠當日第一個為他束發的人,不是他的至親至愛,便是他的貴人。”

陸乩野勾勾唇,笑容慵懶,“在魏國,男子即便及冠也不必束發。”

晉國以風雅才學聞名,國風遵照禮制禮法。但魏國卻與其截然不同,魏國民風開放,男子及冠不必束發,女子婚嫁不必做婦人髻,穿何衣梳何髻,盡可隨自己心意。

殷樂漪為討好陸乩野的算盤落了空,正要將玉梳放回去,被陸乩野捉住手。

“梳來瞧瞧,難看便拆了。”

陸乩野頗有幾分隔岸觀火看戲的興致,對殷樂漪為他束發這件事十分的嗤之以鼻。

殷樂漪重新握起玉梳,開始一絲不茍的打理陸乩野的發絲。

小廝們屏聲靜氣的候在外室,房中一時之間極是安靜。

陸乩野在銅鏡中窺為他束發的少女,她今日妝容極盛,華貴的珠翠步搖裡插著那支他送予她的生辰禮。

不是平日裡清雅的月上姮娥,貴氣端莊的像個大國的公主。

她原本也是個公主,儀態萬千,溫雅嫻靜,嬌生慣養,嬌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會穿衣、不會梳發髻。

但眼下她卻用那雙嬌貴的只能用來觀賞的纖纖玉手,為陸乩野束發。

窗臺天色漸明,淡金的日光從窗外滲入房中。

陸乩野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殷樂漪,她的容顏被淡金的光籠著,眉目如畫,神情認真,竟讓陸乩野看的有些移不開眼。

須臾,她柔聲細語的問他:“陸少將軍不過長我三歲,為何滿頭霜發?”

少女問完,房中又重回寂靜。

殷樂漪不過為陸乩野束發隨口問一句,未得他答複便謹慎的不敢再問,唯恐觸到他雷池。

不曾想,陸乩野卻輕描淡寫答她:“幼時家中變故,鬢發再生之時便已是霜色。”

殷樂漪為陸乩野束發的手一頓。

他口中幾個字看似輕輕淺淺,背後卻不知是家中生了多大的變故,才能叫他在幼童之時就生了滿頭霜發。

“好了。”

殷樂漪放下玉梳,探身推開他們面前的窗,房中霎時盈滿一室的日光。

她在陸乩野身後半蹲下身,“芙蕊為陸郎束的發,陸郎可要瞧的仔細些。”

她的面容與陸乩野的面容一同出現在銅鏡中。

少女點紅妝,巧笑倩兮;少年束霜發,漫不經心。

兩張不遑多讓的面容靠在一處,竟好似那珠聯璧合的一對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