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樂漪腦海裡思緒亂作一團,她不知該信陸乩野還是裴洺,但若能確定母後如今的身份和所在,她便能知曉究竟是誰在說謊。

“都閃開——”

一隊身穿甲冑的騎兵策馬過街,百姓們紛紛退到道路兩旁讓了路,殷樂漪也跟著被擠到了人群中,聽見百姓們竊竊私語。

“這究竟是出了何事?怎的弄出這麼大的陣仗,竟連鐵騎都出動了……”

“何止是出動士兵,我聽聞連城門今夜都封鎖了,像是為了尋什麼人。”

殷樂漪聞言心念一動,晉國皇後成為魏國貴妃這樣的事,於晉國人而言是奇恥大辱,於魏國人而言卻又未必。

魏國民風開放,這樣駭人聽聞的事若是真有,一定會成為魏國平民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殷樂漪輕拍一拍身邊老嫗的肩,柔聲道:“會不會是宮裡的公主妃嬪們丟了?不然又怎會出動鐵騎來尋人。”

老嫗點頭又搖頭,“小娘子說的在理,不過宮裡有位得寵的公主近來才犯了大錯剛被幽禁,不該是她……”

殷樂漪自然的與他們攀談,“那便是嬪妃了,能被如此看重,必定是新得盛寵的娘娘。”

她將話已引到此處,果然便有一個老伯接話道:“要說新得盛寵的必定是那位貴妃娘娘了,但走丟的必不會是她。”

殷樂漪追問:“為何?”

老伯壓低聲音:“小娘子難道不知?那貴妃可是從前晉國的皇後,她這樣的身份不被嚴加看管都算好的了,陛下又怎會輕易放她出宮還讓她走丟……”

老伯老嫗們之後再說了什麼,殷樂漪一個字都未能聽進去。

她渾渾噩噩地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嘈雜聲、喧鬧聲、交談聲,那些聲音她全都聽不見,只有那一句“貴妃是從前晉國的皇後”在她耳畔不斷地響。

她大約明白素有暴君之稱的魏宣帝為何一反常態沒有將她殷氏皇族趕盡殺絕,反而網開一面留了他們性命。

是母後……是母後委身了魏宣帝,這才換來她殷氏皇族一幹人的活路。

母後如今孤身在敵國皇宮,每日都要面對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而她卻獨自躲在陸乩野的羽翼庇護下茍活,不聞世事,不知母後艱辛,日日過的懵懵懂懂的,如同陸乩野掌中的鳥雀。

殷樂漪思緒恍惚,不知不覺走到一座拱橋上撞到了一行人。

“沒長眼睛的東西,連爺都敢撞!”

被撞之人是個油頭粉面的青年男子,衣衫穿的鬆垮看上去吊兒郎當。

殷樂漪道:“是我失禮,還望郎君大人不記小人過……”

她細若蚊吶,嗓音卻是極清麗動聽,這男子聽得眼前一亮,又觀她身姿婀娜,氣質出塵,一看便知是個不俗的美人,又見她孤身一人外出,便浪蕩的去掀她的帷帽。

“讓我瞧瞧你的模樣,若生的好我便饒過你,如若不然我定有你好果子吃!”

他身後跟著的一群紈絝爭先恐後的將殷樂漪圍住,朝她伸出手要來掀她的帷帽。

“對,生的好我們李公子便饒過你,快將帷帽取下給我們瞧一瞧……”

殷樂漪風無處可逃,帷帽被他們拉的歪斜正要扯下之時,耳畔忽然響起淩厲的破空之聲。

她太熟悉這聲音,數月間練弩箭,她聽得最多的便是這箭矢離弦,劃破長空的聲音。

下一刻,圍在她四周的五個男子轟然倒地,尖銳的箭矢貫穿了他們的胸膛,人群裡傳出百姓們惶恐的尖叫聲。

夜風驟起,掩住殷樂漪容貌的紗幔,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翻卷。

橋的另一邊,分明是火樹銀花不夜天,墨藍華服的少年郎君卻騎馬立於燈火闌珊下,銀白如雪的發梢在他身後翻飛,手中舉著的弓箭方才五箭齊發,直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