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乩野望著她單薄的背影,弱柳扶風的緊,隱隱還有幾分委屈。

“你的老師從大理寺詔獄裡放出來了,他的女兒也被赦免,得以離開教坊司。陛下以為是我說服了你的老師,賜了些東西給我,我原封不動全都送進你房中來了。”

柳徽真正歸降的原因他和殷樂漪心知肚明,陸乩野不缺賞賜,也不屑搶殷樂漪的功勞,“那些東西——”

“誰要你們皇帝的賞賜。”他的話被殷樂漪打斷,“我不要,我一件都不要……”

殷樂漪將整個身子蜷縮排被子裡,忍住怨憤和酸楚,以免自己在陸乩野面前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魏宣帝賞的東西於陸乩野是賞賜,可對殷樂漪卻是折辱和揭開她不願提及的傷疤。

上戰場與晉國為敵的事陸乩野不假,但陸乩野只是一把刀,魏宣帝才是那個握著刀摧毀她家國的劊子手,她不將恨掛在嘴上並不代表她真的不恨,只是她如今要依附魏國臣而活,她不能展露自己的恨意。

可陸乩野還要拿魏宣帝的東西來提醒她、羞辱她,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塊石頭。

屋內靜了許久,久到殷樂漪都以為陸乩野離開了,她才頂著一張病容從被子裡露出來,愕然發現陸乩野竟還在她床邊,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站了許久。

陸乩野眸色冷淡,朝她探來手,她下意識地往後躲,“陸少將軍想做什麼?”

她在陸乩野面前永遠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他手中沾了無數人的血,晉魏兩國中無人不懼他,多一個殷樂漪懼他,若是從前他也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但在他二人已做過親密之舉之後,殷樂漪竟還時時刻刻避他如蛇蠍,這讓陸乩野胸中不免生出一股煩躁。

“殷姮,你就這般怕我?”

她怕陸乩野又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他眼下還要來明知故問,殷樂漪實在摸不透他。

但陸乩野既然問了,必定想聽的不是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她琢磨片刻,避重就輕答:“你才磋磨我讓我生了一場病,難道還要我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對你陸少將軍笑臉相迎嗎?”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你想如何?”陸乩野竟難得沒對她步步緊逼。

殷樂漪謹慎,“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嗎?”

陸乩野嗤笑:“妄想。”

果然又是戲耍她,殷樂漪掀起被子正要重新躺回去,又聽見陸乩野道:“這次例外。”

“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他吐辭輕飄飄,“不過界的。”

從來都是殷樂漪腆著臉主動央求他,這一次他竟破天荒地主動讓她提要求。

她猜約莫是陸乩野覺得在她身上做的太過火,給個巴掌再補一顆棗,訓寵物的手段。

殷樂漪若是能有底氣在陸乩野面前硬氣些,是絕不會向他提的,但今時今刻她倒的確有一件事想要向他討教。

“陸少將軍,你能不能教我用槍?”

陸乩野眉骨微動,頗有幾分意外,“為何突然想學?”

“因為我不想成為旁人的拖累。”殷樂漪頓了頓,聲音小了許多:“也不想求著旁人才能茍活。”

她說完又意識到話裡暗喻她和陸乩野的關系太夠明顯,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太過弱小,每次遇到危險我似乎都只能躲在別人身後。倘若下一次我身前無人再能護我,又或者我身前擋著的是我想護之人,我是不是也可以像你一樣拿起槍,保護自己和自己想護佑之人的性命。”

陸乩野單槍匹馬殺人的模樣殷樂漪是見過的,她起初見他如此只覺得血腥殘忍,可經過這許多事以後她已慢慢改變了看法。

若她還是一如從前的弱小無力,她便不會有任何改變,尤其是遇到性命攸關和無能為力之際,她還是隻能懦弱的哭著成為別人的待宰羔羊。

殷樂漪不想再這樣下去,如果見血才能護住自己,她願意拿起武器。

陸乩野注視她的目光似有深意,須臾,道:“殷姮,你變了許多。”

她主動伸手,討好的扯一扯陸乩野的衣袖,“陸少將軍,你願意教我嗎?”

陸乩野不置可否,掃視一週屋內,從旁拿起一個青瓷花瓶,單手遞給她,“舉著。”

殷樂漪雙手去接,仍沉甸甸地很。

陸乩野說:“單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