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逃出生天的希望渺茫,她也不願坐等著任人魚肉。

岑柔單獨與殷樂漪相處的時間只有半柱香,前幾日不到半柱香,岑柔便會自己先離開,是以看守殷樂漪計程車卒們從未進帳催促過。

但今日已過了半柱香,岑柔還未從營帳裡出來,士卒們起了疑心,將帳簾掀開往裡一看,只見營帳內空無一人。

他們急忙跑進帳內搜尋,只見營帳的角落處被劃破了一條大口,破損的帳布被冷風吹得颼颼作響,一件藕粉色的披風正落在那道縫隙後,乍看上去像是為了從縫隙裡鑽出去,不得不脫下厚重的披風縮小身形。

“快!你隨我去追捕芙蕊公主,你們剩下的快去稟告給少將軍——”

一線黃昏,魏國先遣鐵騎浩浩蕩蕩地在雪地裡行進。

半山腰間,落滿霜雪的樹下,主將坐在一方石面上,手拿一把匕首,將一塊血淋淋的生肉一塊塊的親自切割下來,丟到正匐在他腳邊進食的狼嘴裡。

“少將軍!少將軍——”

少年將軍連眼簾也未抬,似乎在此刻將所有的專注都放在飼狼上。

反而是他飼養的銀狼被打攪了進食,朝著滋擾它的聲音轉過身體,暗綠的獸瞳幽幽的盯著下馬來稟報計程車卒,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嘴裡發出躁動的狼嚎。

那士卒嚇得當即止步,不敢再輕易靠近半步,“少、少將軍……”

傅嚴傅謹兩兄弟在一旁鎮守,傅嚴替將軍問道:“出了什麼事?”

士卒在雪地裡跪下來,“公主……芙蕊公主從軍營裡逃跑了,還帶走了周副將的侍妾……”

傅嚴立刻向陸乩野行禮,語氣中對對方充滿敬佩,“公子料事如神。”

陸乩野又割下一塊生肉,喂到他飼養的銀狼嘴中,不緊不慢地問道:“她是怎麼逃的?”

士卒見那銀狼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吃掉陸乩野手上的生肉。

他是第一次見陸乩野喂狼,嚇得嚥了口口水,“……割破了帳子,趁我們不備用了半柱香逃走的。”

他將在帳內撿到的披風呈上,“這是芙蕊公主為了從帳子的縫隙裡逃走,落下的披風。”

傅嚴將披風轉呈到陸乩野面前,他略微抬首,半眯了眸瞧了瞧這件披風,“你們有沒有搜查過她的營帳?”

“沒來得及……我們以為芙蕊公主出逃了半柱香,就馬上派了其他人去追捕,我也是快馬加鞭趕來回稟將軍的。”

陸乩野將手裡剩下的生肉丟到腳邊,冷笑道:“一群蠢貨。”

士卒一頭霧水,“屬下愚笨,還請將軍明示……”

主人不再含蓄地餵食,被飼養的狼也不用再剋制自己的野性,埋頭在主人腳邊放肆地啃咬血肉。

陸乩野將匕首入鞘,一旁的傅謹把手帕放到他掌心,他拿起後開始擦拭自己指間殘留的血跡。

他擦拭的從容,動作細致,旁的人看在眼中,只會認為他這姿態無比的文雅,彷彿弄文時不慎沾染墨跡的翩翩少年郎。

但眼下殘陽僅存一線,勾勒出似血的紅光落於他的鱗光甲上,不僅映照清他手上的血跡,更將他那頭白發浸染的暗紅似血,透出幾分驚心動魄地妖冶。

“止戈。”

陸乩野忽然出聲,吃得正歡的狼猛地抬頭看向他,獠牙上還掛著血肉殘渣。

他似是難得被挑起了幾分興致,從下屬的手上扯下那件粉色的女子披風,丟到狼的面前,唇畔勾起意味盎然的笑意:“她似乎並未將我的忠告放在心上。”

山裡入夜,風雪又大了起來。

魏軍在樹林裡打著燈籠沿途搜尋著殷樂漪和岑柔的蹤跡,殊不知他們要找的兩人,此刻正一路跟在他們隊伍後方不遠的叢林裡藏身。

割開的帳子和丟下的披風都是殷樂漪故意為之,為了營造出她和岑柔已經逃出軍營半柱香的假象,擾亂他們的視聽。

殷樂漪幾日前因為逃跑才在魏軍中引起過騷亂,這一次故技重施,便會讓看守她計程車卒下意識的認為她已經逃走。

實則殷樂漪和岑柔二人並未離開營帳,而是躲在殷樂漪的床榻下藏身,等到看守她們計程車卒被調虎離山分為兩路離開後,殷樂漪這才帶著岑柔逃出來。

但殷樂漪深知這還不夠,她和岑柔皆是不會騎馬的弱女子,若只用腳逃走根本逃不了多遠,等魏軍反應過來很快就會沿著她們的蹤跡找尋而來。

於是殷樂漪苦思良久,想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法子,那就是跟在追捕她們的魏軍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