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陸乩野兵臨鄯州之時,安昱曾在城門上見過陸乩野一面,彼時他對陸乩野除了怨便是恨,何曾想到今日居然要借他援手來解鄯州之困。

思及此,他看向陸乩野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唏噓之色。

經那夜水榭之事後,殷樂漪本就算不得整潔地衣袍,變得更為髒汙不堪。

她從前嬌生貴養,享有數不盡的綾羅綢緞,宮中的繡娘每月變著花樣的為她做衣裙,她又何時嘗過穿舊衣、髒衣的苦頭。

但這冬日實在嚴寒,她又多次飽受風雪摧殘,嘗盡了受凍的苦。魏軍又未曾給她這個階下囚分發禦寒的衣物,是以即便她自己身上的衣裙再不堪,她也只能穿在身上。

但殷樂漪今日在院中收到了一套嶄新的襦裙。

她回到房中生疏地換上,對襟上襦布料柔軟貼身,齊胸裙保暖卻不厚重,還配有一件滾了毛邊的夾襖。

雖比不上她從前做公主時所穿的那些衣裙華貴,可極為禦寒,對於如今的她來說正是雪中送炭。

只是殷樂漪不知究竟是誰送了她這身禦寒的襦裙,她醒來時,襦裙便被布裹著放到她屋外,也未留有任何紙條。

她在屋內思前想後片刻,送她這套禦寒襦裙的人,恐怕也只有安昱。

那夜相遇安昱便開口想要送她一套衣裙,被她婉拒了,所以今日她才既未露面也未留下只言片語,悄無聲息地將衣裙放到了她屋外。

理清了這套衣裙的來龍去脈,殷樂漪惆悵的坐在窗邊。

正這時,院門被人從外開啟,陸乩野的屬下傅謹走進來,手裡還提著幾大塊生肉。

躲在院中某處角落的止戈飛撲過去,一口叼下那塊肉,低頭吃了起來。

這場面看上去很是血腥,殷樂漪以袖掩鼻,害怕自己作嘔。但或許是那夜止戈從周騫手下救過她,她竟又覺得這一幕尚可忍耐。

等到傅謹喂完止戈,止戈又是幾步奔走躲進看不見的角落裡,她這才從屋內走出去,叫住傅謹。

“是陸少將軍讓你來帶我過去的嗎?”

傅謹一頭霧水,不曾記得陸乩野交待過自己什麼,“公主莫不是記錯了?”

“他今日難道不是要去剿山匪嗎?”殷樂漪試探,“那夜我遇到陸少將軍時他便同我說,今日會讓他的屬下來接我。”

這公主每日待在院中被限制了出行,魏軍要剿匪之事若非是有人跟她提及,她又怎會知曉。

傅謹又見她神色認真,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他怕耽誤了自家公子的事,深思熟慮之後還是點了頭。

“只是我這樣出去恐怕有些不妥,可否勞煩你為我尋一頂帷帽?”

傅謹在心中謹記著自家公子教他們,不要與芙蕊公主有過多牽扯,倘若他們公子真尋這公主有用,在人前不讓她露出真顏對他們有益。

於是傅謹又去為殷樂漪尋了帷帽,等她戴上後,便帶著她去尋自家公子。

殷樂漪做公主時撒謊的次數屈指可數,跟在傅謹身後時心口砰砰直跳,生怕傅謹察覺異樣,又將她扭送回院中關起來。

他們走出驛站沒多遠,便見一支商隊停在官道上,貨物盡數囤放在馬車上,似乎即將啟程。

殷樂漪心中正疑惑著,便見為首的那輛貨車旁立著個英姿卓絕的少年郎。

“公子。”傅謹走上前,謹慎地先看一眼四周,見無人注意到他們這邊,這才低聲稟報,“我將芙蕊公主帶來了。”

陸乩野雙臂環肩,回身一瞧,傅謹身後跟著個頭戴帷帽的女郎。

她穿一襲粉色襦裙立於皚皚白雪之中,玉立婷婷。

恰逢冷風侵襲,吹起她帷帽一角,露出雙沁水桃花眸,澄澈清明,明媚如星,眸中分明未含半絲笑意,卻情意綿綿地好似在望情郎。

陸乩野見之,不動聲色地掠過下屬,走到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