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幽嘆了口氣,端著一盞燭火推開門守候在長廊下。

“原來外面的星星這麼亮。”她看了看手中多此一舉的燭火,將它吹滅,靠著廊下的柱子等著。

這樣的天不算冷,明朗的星夜清澈可見,她忽而想起在天上的時候。司星不是神明的職責,她年幼時因為好奇也曾去看過一眼。在人間這樣遙遠的一顆星星,近時去摸也是溫熱的,像是一顆心髒小小的顫動著。

她選了一顆最小的躺上去,舒適的溫度像是床鋪一般讓她睡著了,等到再睜眼那顆星星已經掛在了最南邊的角落裡。

她不會法術,就在那裡枯坐著等,用一根木簪在那顆柔軟躍動的星星上刻了他的名字。

在神域與她年齡最相仿的朋友,那時她不知道以後會成為他的妻子,所有的事情都還未發生。

妍娘清楚的記得那天他找過來的樣子,沉得滴水的一張臉一邊惜字如金道“幼稚”,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包糕點。

應是修複那顆星星的工程有些浩大,小妍娘就坐在一邊啃著糕點,看著情緒穩定的小神君第一次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他一邊抹去那些痕跡,一邊低聲道“麻煩精”,帶著少年人特有暗啞的尾調,短暫到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妍娘抬頭看去,西南角處有一顆閃爍著不太明亮光輝的星星,微弱到在夜空中幾乎消失。

再過不多久,這些星星即將隱去,在晨曦到來之前,會有一段最黑的夜。妍娘閉上眼,或許他不會回來了。

清晨之前的露水落下,落到眉睫上一片冰涼,妍娘伸手拂去,卻在半空中觸到一截冰涼黏濕的東西。

她睜眼,只看見一片黑色的夜空裡閃著星星點點的紅色,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是燃著了的外衣餘燼。延伸出來那一截辨不出形狀的濕黏的東西是他的手臂,稠厚的血液順著手臂緩緩流動。

妍娘起身,帶動的微風輕易將那件在灼烈火焰下燎成蛛網一樣的白衣碾成灰燼。

前一刻所有的擔心和忐忑在這一刻卻變得無比冷靜。

她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架起他受傷的胳膊想要帶他進屋裡去。

那人身形晃了晃,在身形接觸的一刻下意識將襤褸袖袍中的東西向後藏去。

妍娘頓住,然後強硬的掰過那隻手,看見了那柄傷上加傷的破劍。如果說今日一戰之前玉階還能稱之為破碎的神器,那麼如今這把渾身冒著黑氣,劍柄微微變形彎曲的只能稱為破銅爛鐵。

就是這把劍,曾經也刺入過她的胸膛,成為橫亙在他們之間仇恨的代名詞。

“把它給我吧。”妍娘語氣顫抖,帶著不易察覺的潮濕。

站著的那人顯然以為是這把劍讓她想起了傷心事,茫然無措的將彎曲的劍往身後藏。高大的身軀化身為一棵固執的樹,堅決一步不走,偏偏又露出一股人畜無害的茫然模樣。

她去拿劍,他轉,再去拿,還是轉。

幾番下來,吹著夜風竟然也生出一股汗意。

妍娘停下來在他面前站定,細細看著那雙曾經薄情又裝滿星辰的眸子此刻只能印出她的影子,乖巧的好像認錯的孩子。

她試圖在裡面找出一點點回應她的意思,但可惜沒找到。

那一戰果然危險,不僅把劍打折了,也把人打傻了。

她溫聲哄道,“跟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