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來了兩個人,那兩人牽著一頭青牛,女子盤腿坐在青牛上,身邊是牽著青牛的年輕壯碩的男子。

無邊無垠的稻田裡,妍娘找不到路,四面八方都是半人高的稻子,每挪動一步都會踩倒一片。她侷促的站著,看著遠遠的兩人心中莫名的焦急。

妍娘發不出聲音,只看見遠遠的金色稻浪打來,幾乎將那兩人一牛的身影掩蓋住,就要永遠消失,永遠的離她而去。

恰這時,空曠無垠的地方竟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鷹啼,悠揚又自在的回響在這片稻田的上空。

那頭青牛突然停下,牛角略略對向妍娘。遲疑片刻,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近了很多。

妍娘看見盤坐在青牛背上的女子幸福的笑著,隨手摘下一株稻穗插在男人的發上。青牛回頭,脖子上的牛鈴“叮鈴”一聲,繼而緩緩向前走去,逐漸消失在金色的稻浪之中。

妍娘愣在原地,後知後覺的酸澀感反上來,她抹著淚卻又為一切塵埃落定後還算圓滿的結局感到欣喜。

這片金色的稻田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點點的熒光。她又聽見那陣高昂的鷹啼,越來越尖銳高昂,直到在她的耳邊彙聚成一段節律不分明的調子。

好難聽!

她一巴掌扇過去,竟然在虛空中鎖到了實體。

再睜眼,看見的便是賀雲州那張俊俏的臉。鬧夠了脾氣,男人半個身子俯下面下床榻,剛要休息。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讓兩人沉默,妍娘收回震的發麻的手掌,眼看著男人的眼眶紅了一圈,緊接著就是那張清冷的臉上腫起了一個手掌印。

她心虛道,“啊……剛剛是你在唱歌嗎?唱的有點難聽。”

都怪那隻該死的鳥,叫得那麼難聽。

她伸手摸摸那張紅腫後開始發燙的臉,然後默默翻身面向另一側睡下。

“抱歉哈,先睡吧,明日幫你找點消腫的草藥敷一敷就好了……”

她剛躺下又猛然彈起。

剛剛的夢,是不是預示著她的父母已經成功的輪回。那麼,賀雲州……

周圍太安靜,她聽見自己有力的心跳,“砰……砰……”,她不敢轉頭去看。盡管在相處的這些日子裡,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真正的成為相依相守的夫妻。

無數次想過賀雲州醒來的場景,可真的到了這一刻她又開始害怕。

妍娘面向床幔的裡側,耳邊是屋外越來越清晰的風聲,寒意凝結住周邊的一切,像是要把她凍死。驟然間,她沒入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我回來了。”她耳邊有人輕聲道,平靜溫暖得好似日落而息回家的丈夫。

妍娘動了動沙啞的喉嚨,聽見自己發出了一聲蚊子哼,“嗯……”

感受到懷抱裡僵硬的身體泛著寒意,男人捉住那雙冰冷的手,從善如流的帶著懷裡的身體鑽進被子裡。

暖意襲來,熱烘烘的血流直襲大腦,將妍孃的睡意轟得一幹二淨。

她不想開口說話,可偏偏男人也不說話。背後那張剛剛被她扇過的臉緊緊貼著自己的脖頸,她能明顯的感覺到他臉頰上微微凸起的那一塊紅腫發著燙磨蹭著自己的耳垂。

她很不自在,在男人輕輕的時候靠得這樣近還是第一次。可面前是冰冷的牆壁,妍娘閉上眼睛,放棄抵抗將自己妥帖的放進男人的懷裡。

脊背貼著胸膛,成了冬日裡最好的取暖工具。

這個動作默許了男人的糾纏,幾乎是下一刻,結實有力的臂膀就將人纏得更緊。

北風呼嘯的冬日裡,妍孃的睡夢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蟒蛇,纏得她透不過氣。

蛇信子繞過她的發絲,靈巧的越過肩胛順著脊背往下,發出就餐前的嘶嘶聲。

夢魘太沉,以至於妍娘醒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光線透著窗紙照進屋內的炭盆裡,能看見空氣中漂浮著的微塵。

她抬眼,先看見的就是兩根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著自己散落的頭發。而自己的發絲實在囂張,順著那兩隻手指的盤繞散落在他的胸膛上,黑白太過分明。

妍娘呼吸一滯,那人察覺到她醒來後長臂略收,將鵪鶉一樣縮在被窩裡的她拔出一截兒,然後無可避免的撞進那雙淺褐色的瞳仁裡。

“……咳……咳咳”妍娘感覺自己的嘴巴被粘住了一樣,既往的囂張隨意全然消失,她慌張中被那雙俊俏的臉吸引,然後慢慢冷靜下來。

她揣摩自己的心意,在絲絲縷縷的欣喜中將自己的躲閃命名為羞澀。

俊俏的男人就在面前,與她同躺在榻上,距離不足半米。

清晨的榻上衣衫半掩,她的眼睛尋了半天的安全地帶,終於停在男人的胸口處。